取水點帶來的短暫秩序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石子，漣漪很快消散在更大的絕望浪潮中。真正的危機，隨著隊伍里最后一點糠餅和肉屑的消耗殆盡，如同冰冷的陰影，徹底籠罩了每一個人。

  饑餓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化作了噬骨的野獸，在腹腔內(nèi)瘋狂啃咬。孩子們的哭鬧變得有氣無力，成人的眼神更加空洞，行走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每一次停頓都有人幾乎無法再站起。隊伍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連那悍婦的呵斥聲都少了往日的戾氣，多了幾分焦躁。

  傷腿老者嘶啞地催促著，指向沿途那些枯黃的野草和樹木。人們?nèi)缤粏拘训男惺呷?，開始機械地挖掘著一切看起來可能入口的植物根莖，剝?nèi)≈鴺淦?，塞進嘴里，麻木地咀嚼，試圖用粗糙的纖維和苦澀的汁液欺騙空空如也的胃袋。

  林凡跟在后面，看著這一切，胃里同樣火燒火燎，但他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zhuǎn)。

  風險識別：大規(guī)模、無差別采集野生植物，中毒風險極高。群體性食物中毒在此環(huán)境下等同于團滅。

  他看到有人挖出一種帶著鮮紅色塊莖的植物，就要往嘴里塞——那東西的顏色在自然界往往是警告信號。他看到有人去剝某種樹皮，而那樹的汁液接觸皮膚后立刻引起了一片紅腫。

  不能再等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這一次，目標明確地走向那個傷腿老者和幾個正在指揮挖掘的小頭目（包括那個悍婦）。

  他必須阻止他們，但直接阻止必然引發(fā)沖突。他需要展示更好的方案。

  他先是指著那個拿著紅色塊莖的人，劇烈地擺手，臉上做出極度痛苦、嘔吐的表情，然后指著喉嚨，發(fā)出“嗬……嗬……”的窒息聲，最后直接用手在脖子上劃了一下。

  動作夸張而清晰。

  那人不明所以，愣住了。傷腿老者和悍婦也皺起眉頭看著他。

  林凡不等他們反應(yīng)，立刻蹲下身，用手里的石片快速在地上挖掘。他避開那些看起來鮮艷或怪異的植物，專門尋找一種其貌不揚、葉片枯黃低矮的野菜。他認得這種野菜，在他原來的世界，這似乎是某種蓼科植物的變種，其地下塊莖富含淀粉，雖然口感不佳，但無毒且能提供熱量。

  他很快挖出了幾個鵪鶉蛋大小、沾滿泥土的暗褐色塊莖。他拿起一個，用衣角擦掉泥土，然后當著老者和悍婦的面，用力掰開，露出里面白生生的淀粉質(zhì)。他指了指塊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做出一個“安全”的手勢（手掌平撫胸口），再做出一個“有力氣”的動作（彎曲手臂）。

  接著，他又指向旁邊另一種開著小白花的植物，同樣挖出它的根，然后指著那白色汁液，做出嘔吐、倒地抽搐的動作，瘋狂擺手。

  對比清晰無比。

  傷腿老者渾濁的眼睛里猛地爆發(fā)出精光！他立刻明白了林凡的意思。他一把搶過那個紅色塊莖，狠狠扔在地上，用腳踩爛，然后對著那個還在發(fā)愣的流民吼了幾句（林凡聽出其中似乎有“毒”、“死”之類的音節(jié)）。

  悍婦也將信將疑地看著林凡手里的白色塊莖，又看看他嚴肅的表情。

  林凡知道光說不夠。他必須示范。他拿起那個掰開的塊莖，自己先咬了一小口?？诟写植冢兜榔降詭列?，但確實無毒。他慢慢咀嚼咽下，再次做出“安全”和“有力氣”的手勢。

  然后，他指向他剛才挖掘的那種不起眼的植物，對老者和悍婦點了點頭，又指向其他幾種他憑借有限植物學(xué)知識確認無毒的、類似蒲公英、薺菜的野菜（或它們的異世界近似種）。

  信任的建立需要過程。老者和悍婦對視一眼，眼神復(fù)雜。最終，生存的渴望壓過了疑慮。老者嘶啞地對著人群喊了起來，指著林凡確認過的那幾種植物，又狠狠踢打著那些被林凡明確指出有毒的植物，情緒激動。

  人群騷動起來，將信將疑，但權(quán)威發(fā)揮了作用。挖掘的方向開始改變，集中向林凡指示的那幾類植物。

  林凡沒有停下。他親自示范如何完整地挖出塊莖而不損壞，如何辨別其成熟度。他甚至注意到一種蒿類植物，其干枯的莖稈是很好的引火材料，也示意人們收集。

  效率依然低下，工具簡陋，人們也因為虛弱而動作緩慢。但至少，方向是正確的，風險被大幅降低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挖出了類似的塊莖，學(xué)著林凡的樣子擦干凈，怯生生地咬了一口，臉上露出確認無事的表情。消息很快傳開，更多的人開始專注于這些“安全”的食物來源。

  短暫的休息時，人們用收集到的干枯蒿草點燃了幾堆篝火（比之前的濕柴煙少了很多），將挖到的塊莖和野菜扔進瓦罐里煮，或者直接埋在火堆余燼里烘烤。

  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屬于淀粉烤熟后的焦香。雖然沒有任何調(diào)味，甚至大部分依舊難以下咽，但這確實是實實在在可以果腹、能夠提供能量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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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凡也默默地在自己的小火堆旁烤著幾塊辛苦挖到的塊莖。他小心地控制著火候，避免烤焦浪費寶貴的熱量。

  這時，那個悍婦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比其他人稍微大一點的烤塊莖，臉上表情依舊有些別扭，甚至帶著一絲不情愿，但動作卻很直接——她將那個塊莖扔給了林凡。

  緊接著，那個傷腿老者在別人的攙扶下，也慢慢走過來，對林凡點了點頭，嘶啞地說了一個詞。林凡聽出來了，那是“咺”（吃），但語氣不再是命令，而是帶著一絲……認可？他甚至艱難地比了一個“多”的手勢。

  最后，是那個抱著孩子的年輕母親，她怯生生地走過來，將一小把洗干凈的、最嫩的野菜葉子放在林凡身邊，然后飛快地鞠了一躬，抱著孩子跑開了。

  林凡看著面前多出來的食物，愣了一下。

  這不是施舍，這是一種分配。一種基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