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府中門大開，李富貴帶著兩個賬房先生、四個打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嶄新的錦緞袍子，腰佩玉帶，手里還搖著把折扇，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吳通判！”他拱著手，臉上堆滿假笑，“李某冒昧來訪，還望恕罪??！”

  吳良站在正廳門口，強作鎮(zhèn)定：“李員外…里面請?！?br />
  兩人分賓主落座。丫鬟上茶，李富貴抿了一口，就皺起眉：“喲，這茶…是陳年的龍井吧？吳通判，您這也太節(jié)儉了。等咱們桑蠶園的生意做起來，我送您幾斤明前龍井！”

  吳良嘴角抽了抽：“李員外，關(guān)于那份協(xié)議…”

  “哎，協(xié)議的事不急?！崩罡毁F擺擺手，“今天我主要是來…談合作的細節(jié)?！?br />
  他從懷里掏出一沓紙：“您看，這是桑蠶園的規(guī)劃圖。五百畝地，我已經(jīng)派人去丈量了。這是工坊的圖紙，這是采購蠶種的清單…總投資五千兩，您占三成，只需出一千五百兩?！?br />
  吳良臉一白：“一千五百兩？我…我沒錢??！”

  “沒錢？”李富貴故作驚訝，“那協(xié)議上可寫得清清楚楚——‘吳良以通判便利抵資，占股三成’。吳通判，您不會是想賴賬吧？”

  “我…”吳良啞口無言。

  這時，屏風(fēng)后傳來柳蕓娘的聲音：

  “李員外此言差矣?！?br />
  柳蕓娘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一身素色衣裙，神色平靜。她在吳良身邊坐下，看向李富貴：“那份協(xié)議，是在我夫君醉酒的情況下簽的。按大宋律，醉酒所簽契約，可作無效處理。”

  李富貴臉色一變，但很快恢復(fù)笑容：“夫人說笑了。吳通判當時雖然喝了幾杯，但神志清醒，是自己簽的名、按的手印。在場十幾位同僚都可以作證?！?br />
  “是嗎？”柳蕓娘淡淡一笑，“可我聽說，那手印…是有人抓著吳良的手按的。”

  李富貴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嘴上強硬：“夫人這是聽誰胡說八道？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是不是污蔑，看看這個就知道了?！?br />
  柳蕓娘從袖中取出那本藍皮賬冊，輕輕放在桌上。

  李富貴看見賬冊，臉色瞬間煞白：“這…這是…”

  “這是你前任賬房胡先生的賬冊抄本。”柳蕓娘翻開最后一頁，“上面詳細記錄了你是怎么設(shè)計圈套，灌醉官員，騙簽協(xié)議的。最后一頁，還特別注明——‘吳良醉酒，手印系王員外強按其手所按’。”

  李富貴冷汗直流，強作鎮(zhèn)定：“胡…胡說！胡先生被我辭退，懷恨在心，偽造賬冊污蔑我！”

  “哦？”柳蕓娘挑眉，“那要不要請胡先生來當面對質(zhì)？”

  李富貴語塞。他知道胡先生已經(jīng)離開杭州，但萬一…

  “就算…就算手印是強迫的，”他咬牙，“簽名總是吳通判自己簽的吧？白紙黑字，想抵賴？”

  柳蕓娘笑了：“說到簽名…李員外，您看看這個。”

  她又從袖中取出一張紙，展開——是吳良前天的“簽到簿”，上面有他清醒時簽的名字。

  “您對比一下，”柳蕓娘把兩張紙并排放在一起，“協(xié)議上的簽名，和簽到簿上的簽名，筆跡完全不同。顯然，協(xié)議上的簽名是偽造的?！?br />
  李富貴湊過去看，果然，兩個簽名雖然都是“吳良”，但筆鋒、力度、結(jié)構(gòu)都大相徑庭。

  “這…這不可能！”他失聲道，“當時吳通判明明簽了…”

  “他簽的是詩會簽到簿?！绷|娘冷冷道，“而你，趁他醉得不省人事，把簽到簿上的簽名裁下來，貼在了協(xié)議上。這種手法，你在前年騙王絲綢商時也用過，賬冊第35頁有記錄?！?br />
  李富貴徹底慌了。他沒想到柳蕓娘查得這么細。

  “李員外，”柳蕓娘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主動撕毀協(xié)議，咱們就當這事沒發(fā)生過。第二，我去杭州府衙告你詐騙、偽造文書、強迫官員…數(shù)罪并罰，夠你在牢里待上十年八年?！?br />
  李富貴臉漲成豬肝色，手指顫抖地指著柳蕓娘：“你…你一個女人家…”

  “女人怎么了？”柳蕓娘眼神一冷，“張管家，送客！”

  管家?guī)е鴰讉€家丁進來，做出“請”的手勢。

  李富貴看著那本賬冊，又看看柳蕓娘冰冷的眼神，知道今天討不到便宜了。他一咬牙，從懷里掏出那份協(xié)議，當眾撕得粉碎。

  “好！柳夫人，算你狠！”他把碎紙扔在地上，“咱們走著瞧！”

  說完，帶著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人一走，吳良腿一軟，癱在椅子上：“夫…夫人…嚇死我了…”

  柳蕓娘白他一眼：“現(xiàn)在知道怕了？當初喝酒的時候怎么不想想？”

  “我再也不喝了！真的！”吳良舉手發(fā)誓。

  柳蕓娘沒理他，轉(zhuǎn)頭看向屏風(fēng)：“出來吧。”

  唐成四人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一個個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

  “夫人英明！”唐成拍馬屁，“三言兩語就把李富貴嚇跑了！”

  “主要是賬冊的功勞?！绷|娘看向他們，“這次你們做得不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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