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那之后呢？”吳陽又問，“私鹽案什么時(shí)候動(dòng)？”

  “等瓷器局套住他，讓他開始借錢的時(shí)候?！碧瞥裳劬υ诤诎抵虚W著光，“漕幫那邊，吳陽你去聯(lián)絡(luò)。劉把頭不是一直想多分點(diǎn)嗎？告訴他，金燦燦倒了他能接手線路，咱們只要現(xiàn)銀?！?br />
  吳陽有些猶豫：“劉把頭那人…心狠手辣?！?br />
  “咱們現(xiàn)在做的事，哪個(gè)不是心狠手辣？”唐成反問。

  這話讓三人都沉默了。茅房外傳來野貓的叫聲，凄厲瘆人。

  “最后一個(gè)問題。”唐世唐說，“事成之后，錢怎么分？”

  唐成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是昨天畫的那張圖。他用手指在黑暗中虛點(diǎn)：“香料案舉報(bào)，得賞銀五百兩，我拿。瓷器局騙來的錢，胡三抽三成，剩下的咱們平分。私鹽案，漕幫給多少，也平分。最后的債務(wù)合同…”

  他頓了頓：“那是大頭。錢莊是唐世唐表舅開的，抽兩成，剩下的…我四，你們各三?！?br />
  “憑什么你四？”吳陽立刻不服。

  “因?yàn)橹饕馐俏蚁氲模~本是我抄的，最危險(xiǎn)的事都是我做的?！碧瞥陕曇舯洌安辉敢?，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br />
  隔間里死一般寂靜。只有三人粗重的呼吸聲，和遠(yuǎn)處打更的梆子。

  許久，吳陽才咬牙：“行，四就四?！?br />
  “我也同意?！碧剖捞普f，“但得立字據(jù)?！?br />
  “立字據(jù)？”唐成笑了，“這種東西能寫下來？咱們現(xiàn)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信就信，不信…”

  他沒說完，但意思明白。

  “那…盟個(gè)誓？”唐世唐提議。

  三人在黑暗中摸索著伸出手，疊在一起。手都冰涼，有些發(fā)抖。

  “我唐成?！?br />
  “我吳陽。”

  “我唐世唐。”

  “今日在此立誓，共謀大事。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誓言說完，三人同時(shí)松開手。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

  “還有件事?！碧瞥珊鋈徽f，“金燦燦倒臺(tái)后，縣衙那邊…”

  “吳良那兒我去說?！眳顷柦涌冢八俏疫h(yuǎn)房堂兄，雖然關(guān)系遠(yuǎn)，但好歹同姓。到時(shí)候咱們捧著錢去，他肯定心動(dòng)?！?br />
  “不止要心動(dòng)。”唐成說，“得讓他也下水。最好是…讓他以縣衙的名義收購金燦燦的資產(chǎn)，這樣咱們才能徹底洗白。”

  唐世唐倒吸一口涼氣：“你連縣太爺都算計(jì)？”

  “算計(jì)？”唐成冷笑，“他要是不貪，咱們算計(jì)得了嗎？”

  這話太直白，直白到三人都覺得寒意從腳底往上冒，比茅房里的冷還刺骨。

  “行了?！碧瞥墒掌鹳~冊，“明天開始行動(dòng)。吳陽，你去聯(lián)絡(luò)漕幫。唐世唐，找胡三。我負(fù)責(zé)整理證據(jù)，準(zhǔn)備舉報(bào)?！?br />
  三人正要離開，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

  三人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唐成一把將賬冊塞進(jìn)懷里，吳陽和唐世唐屏住呼吸。

  腳步聲停在茅房外，接著是解腰帶的聲音，有人走進(jìn)隔壁隔間。片刻后，響起酣暢淋漓的水聲，還哼著小調(diào)。

  是守夜的老王頭。

  三人一動(dòng)不動(dòng)，直到老王頭系好腰帶，踢踢踏踏走遠(yuǎn)，才同時(shí)松了口氣。

  “走?！碧瞥傻谝粋€(gè)鉆出隔間。

  月光清冷，照在雪地上。三人分三個(gè)方向離開，像三只夜行的老鼠。

  唐成走在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茅房。那破木板搭的建筑在月光下像個(gè)張著嘴的怪物。他忽然想起小時(shí)候娘說過的話：

  “人要是起了歹心，眼神就臟了，洗都洗不干凈?！?br />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而在同一片月光下，金家主宅里，金燦燦正摟著新買的侍妾喝酒。侍妾嬌笑著喂他葡萄，他張嘴接了，順手捏了一把侍妾的臉。

  “公子今日心情好？”侍妾問。

  “好，當(dāng)然好。”金燦燦瞇著眼，“一筆大買賣成了，夠本公子瀟灑半年?！?br />
  “那…給奴婢也買對金鐲子？”

  “買！明天就去買！”金燦燦大笑，“本公子有的是錢！”

  笑聲透過雕花窗戶飄出來，在寒夜里傳得很遠(yuǎn)。巡更的更夫聽見了，搖搖頭，繼續(xù)敲他的梆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