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天上下起了小雪，飄飄揚揚的落下。

  周家一家子圍坐一起，桌上放了個小爐子正燉著大骨湯，泡好的干菌子、片好的豬牛肉、新鮮的蘿卜跟黑菜一一被下鍋，再撈出來沾上醬料，這樣的火鍋配上一杯帶著甜味的米酒，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日子里簡直快活似神仙。

  周老二笑呵呵的喝著米酒，只覺得一碗下肚渾身都是暖的，暖到了心里。

  午食剛吃完柳葉她們又要開始準備晚食，今年人多熱鬧，家里也賺了銀子，準備了不少的吃食，明兒來拜年的估摸著也不少，也得準備著零嘴哄小孩，還有走親戚的禮。

  想想從沒哪一年有這樣的熱鬧。

  但天有不測風云，在這樣本該和和美美的日子，卻總有變故發(fā)生。

  “薛娘子跳河啦??！”

  “什么？！”柳葉一下子驚掉了手里洗著的菜，她連忙擦了手去開門，就見有婦人一路喊著：“周家的薛娘子跳河啦?。】靵砣?！救命?。　?br />
  “怎么回事？！”柳葉倒吸一口冷氣，拉住那婦人，“薛娘子怎么了？”

  “我、我親眼看著她跳下去的，就在那條河！”那婦人伸手一指，“快找人救命??！”

  柳葉回頭就沖屋里喊：“周二！！老大老三老四！快，快去！”

  聽見了聲的周老二周慶也不敢拖延，丟了手里的東西就往河邊跑，連周瑞這個半傷患跟周大滿都跟著一起跑。

  那婦人嗓門大，附近的人家聽見的不少，村里人淳樸，乍一聽這樣的事也不管有沒有過節(jié)是誰投湖，也都紛紛去幫忙。

  周月橋忙讓周小滿在家煮姜湯，帶著柳葉跟鄒云娘拿著手爐抱著兩床棉被也去了河邊。

  這種天氣天寒地凍，路邊的雪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堆的老高，更別提河里了，人下去了還不得去了半條命？

  再說薛娘子是個什么身體，常年吃不飽面黃肌瘦的，估摸著內(nèi)里都耗空了，這不是要命呢嗎！

  果不其然，幾個大男人輪番替換著下水，冷得瑟瑟發(fā)抖才出來，最后人是撈出來了，但氣也早就沒了。

  薛娘子一身單薄的衣裳，泡的發(fā)白的皮膚上都是青青紫紫的傷害，有些甚至已經(jīng)發(fā)爛了，比前兩日見過的更恐怕，一看就是回家又受到了虐待。

  “這是作孽啊！”

  膽子小的看了一眼就趕緊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了，雖說村子里打女人的不少，但打這么狠的還是很少見的。

  親眼瞧見她投湖的娘子夫家姓韓，眼睛里都冒上淚花了，“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呢！”

  在場的婦人都看不下去了：“好好一個人怎么會投湖？這可是大年三十的，老周家到底做了？把人給逼成這樣？！”

  “好歹也為老周家生了長孫，怎么能這么作賤人呢？”

  月周橋默默站在一旁看著薛氏靜靜躺在蘆葦?shù)乩?，臉上竟是一種解脫的神色，或許對于未被善待的人來說，只有死亡才是歸宿。

  周慶跟周老二裹著棉被喝完周小滿送來的姜湯，跟著嘆了口氣，周慶小聲道：“先把人送回去吧，總不能放在這里?！?br />
  于是拿棉被裹著薛娘子，有人又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塊門板，幾人合力抬著她去了周老大家。

  而周老大家門屋緊閉，村里人使勁拍門，半晌章翠花才來開門，語氣非常的不好：“干什么干什么！大過年的不好好呆在家里到我家來干什么！”

  “你家大兒媳投湖了！”

  “什么？！”章翠花滿臉的驚訝，隨后就啐了一口，“少胡說八道，那個賤蹄子怎么會去投湖，不過是早上說了她兩句，就跑回娘家去了，連婆婆的話都敢不聽，看她回來之后我怎么……?。。?！”

  章翠花看著棉被里慘白的已經(jīng)泡的發(fā)脹的一張臉，忍不住尖叫出聲，“這是什么？！”

  “你大兒媳婦！”韓娘子黑著臉道：“我親眼看著薛娘子投的湖，大家把人給撈起來了，這回信了嗎章嬸子。”

  章翠花瞪直了眼睛，尖叫聲震天響：“死、死了？！她、她她她竟然敢！”

  “誰死了？”周來喜好像是才睡醒一樣，衣服都沒穿好揉著眼睛就出來了，“大早上的瞎嚷嚷，什么死啊死啊，哪有年三十這么咒……薛、薛氏？！”

  周來喜一眼看見裹在被子里的人，嚇了一跳，在眾人鄙視的目光中連連后退躲到了章翠花身后。

  “人都死了你們還搬過來干什么！還不快搬走！”

  “這可是你媳婦。”

  周來喜完全不敢看一眼，這時候大房的人陸續(xù)出來，都被放在門口的尸體嚇得不敢動彈。

  “你不是說她跑回娘家去了？”周老大指著薛娘子的尸體質(zhì)問章翠花，“這是怎么回事？”

  章翠花抖著喊道：“我怎么會知道！這小蹄子忤逆我說的話，我不過是罵了兩句而已，誰知道就跑了出去?！?br />
  韓娘子忍不住說：“罵了幾聲？你當我們眼睛是瞎了嗎？大家伙瞧瞧薛娘子身上的傷！”

  一個婦人也跟著啐了口，“真不是東西?！?br />
  “我當婆婆的管教兒媳天經(jīng)地義，管你們什么事！大年三十的扛著尸體來我家是要觸我們周家霉頭嗎？還不快把這東西搬走！”

  “搬什么走？這是你家兒媳婦，死了也是你家的鬼，搬哪去？”

  章翠花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