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柳娘你在不？”

  齊春紅回頭一看，迎了上去，“許嬸子你怎么來了？”

  “這不剛從郡城看了桃花回來，你娘托我?guī)У臇|西正好給她送來?！痹S嬸子滿臉的笑意，刻意加重的“郡城”兩個字。

  他們這地方雖然離郡城不遠(yuǎn)但去的人少，有個什么一般都是往鎮(zhèn)上跑，但她可不一樣，她是為數(shù)不多每三個月都要去郡城的人，自覺跟比鄉(xiāng)下這些個婦人更有本事。

  齊春紅語氣羨慕：“嬸子你可是有個好閨女，月月孝敬，村子里可是獨(dú)一份的。”

  這時柳葉也出來了，“許娘子來了，桃花可好？”

  “好著呢，還說前日主家賞了盤糕點(diǎn)，讓我給帶了回來，你瞧瞧，這可是比春芳齋的糕點(diǎn)還好呢?！痹S嬸子把籃子上的布一掀，很快又蓋上了，神情得意。

  也就給她們瞧一眼，給是不可能給的。

  齊春紅湊著瞄了一眼，白白胖胖的糕點(diǎn)上還有紅棗碎，是糯米做的，她似乎都聞到了那股子香甜氣，心里也就越發(fā)羨慕了。

  “桃花是個好的?！绷~雖然也笑著，但笑容里到底有些苦澀。

  “哎呀這說這話，這是你托我?guī)У慕伝?，是郡城里時下最新的款式，多的銅板在荷包里，我得回去做飯去了?！?br />
  柳葉送走了許嬸子，卻見大兒媳盯著她手里的絹花跟荷包，她立刻把東西塞進(jìn)懷里。

  “娘，這珠花俏麗，你不會是要自己戴吧？”

  “這是給王家姑娘的聘禮，咱家買不起金子銀子的，總得買個絹花吧?！?br />
  “什么金貴的姑娘還要絹花，家里連雞蛋都吃不起了?！饼R春紅嚷嚷，“這還沒進(jìn)門呢就要爬到我頭上來了！”

  柳葉深知大兒媳的小心眼，又愛斤斤計較，很多時候并不愿意跟她多話，今兒瞧見許嬸子被勾起了傷心事，就更不愿意說話了，轉(zhuǎn)身去了正屋。

  齊春紅見婆婆不想搭理她，頓時就來氣了，“我又沒說錯，當(dāng)年給我的聘禮還沒有絹花呢，偏心眼還不讓人說了?！?br />
  又想著許嬸子那得意的樣子，“不過就是女兒在大戶人家當(dāng)奴婢而已，得瑟什么，別哪天被主人家趕出來了?！?br />
  這話正好讓回來的周老二聽見了，他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么。

  倒是跟著進(jìn)來的周慶心里被一刺，“嫂子你說什么呢?！?br />
  齊春紅瞥了他一眼，又想到那只時新的絹花，哼了聲，“還不是那許嬸子，桃花每個月孝敬一百文錢，還有糕點(diǎn)，我看就是故意來給我跟娘看的，也不說留下一塊讓我們嘗嘗，真是小氣。”

  說完還覺得不夠，“這大戶人家也真是，對一個奴婢又是給銀子又是給吃食的……”

  周慶聽不下去了，“奴婢也是人，難道要糟踐了才好嗎?！?br />
  說完他就進(jìn)了正屋，留下齊春紅臉色都變了，“我是你嫂子！周大！你們一家子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正屋里正擺著晚飯的柳葉跟周小滿也聽見了這話，柳葉眼眶頓時有些紅了，周小滿抿著唇神色氣憤。

  “娘，你別聽她的！”

  “你姐姐命苦??！”柳葉抹著眼淚，當(dāng)初大閨女為了他們把自己給賣了，換的那二兩銀子除了給老大治腿，剩下的他們一點(diǎn)點(diǎn)換成最粗糙的糧食。

  老大的腿沒治好，落下了殘疾，但一大家子勒緊了褲腰帶，好歹沒餓死。

  他們對大閨女心里有愧，二兩銀子換走一個活生生的人，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所以柳葉攢著銀子，就盼著有朝一日能給二娘贖身，但這么多年連個信都沒有，他們四處打聽也沒有一點(diǎn)消息，交好的人都勸過她，可她就是不相信，總覺得閨女有一天能回來的。

  “娘……你就別哭了，姐姐一定會回來的?！闭f出這句話其實(shí)周小滿自己都不信，她姐姐走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娃娃，只有模糊的印象，再多就記不得了，只知道是為了他們。

  “娘，我一定會把姐姐給找回來的?！敝軕c滿臉堅定，他存著銀子就是想作為盤纏，日后去江寧府打探姐姐下落的。

  柳葉看著兒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終于止住了淚珠子。

  這事一直都是周家人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來，每每說到都是難受。

  周老二嘆了口氣，“都吃飯吧?！?br />
  齊春紅進(jìn)來的時候還覺得不滿，但一看婆婆眼睛紅紅的，連公公臉上都是不滿的神色，她一時倒也不敢再說什么了。

  碗里是照的見人影的米湯，一口下去都是湯水，周老二跟周慶是要去田里做活的，所以就多些，有半碗的雜糧飯，野菜玉米餅子也多一個。

  吃著粗硬刺嗓子的餅子，燉野菜又老又苦，連點(diǎn)油花都沒有，但一家子還是吃的飛快。

  鄉(xiāng)下的窮苦人家大多是這樣的吃食，半碗雜糧摻著糙米煮一鍋，窮些的摻麥麩，再做些玉米餅子窩窩頭，囫圇吃個半包，燉菜也不放油，油多金貴啊那是要留著逢年過節(jié)招呼人才炒菜的，偶爾才給得寵的兒子孫子一個雞蛋吃。

  除了農(nóng)忙時節(jié)花力氣得多吃些，其他時候日日如此，像周家這樣地少人多的就更加緊巴巴，一粒米都恨不得掰成兩粒。

  吃肉就更香了，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割幾兩，每人分個薄薄的兩三片，能在嘴里嚼好久，讓人聞著肉味都眼冒綠光。

  自然村子里也有家境好一些的人家，但也就是每日能多加把米，逢年過節(jié)能吃頓白面，炒菜偶爾放點(diǎn)油，隔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