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棄子
離開京師后,我們一路向南,曉行夜宿,不敢有絲毫耽擱。
為了掩人耳目,車隊并未走官道,而是選擇了更為崎嶇難行的小路。
那兩名侍女,云袖和月琴,一路上倒是盡職盡責(zé),將我起居照料得無微不至。只是她們的目光,總像兩根無形的線,時刻牽引在我和三郎君身上,記錄著我們的一言一行。
我知道,她們每日都有秘法將訊息傳回京師。
三郎君對此心知肚明,卻不動聲色,甚至偶爾會故意在我與他獨(dú)處時,說一些表露忠心、感念圣恩的話,通過她們的耳朵,傳給那位多疑的陛下。
這是必要的偽裝。但在抵達(dá)南海之前,這對耳目,必須被除掉。
時機(jī)在離開京師的第七天到來了。
那日黃昏,我們的車隊正行至一處名為“鷹愁澗”的險峻山谷。兩側(cè)是高聳入云的峭壁,怪石嶙峋,道路狹窄得僅容一輛馬車通過。天色漸暗,山風(fēng)呼嘯,吹得林木簌簌作響,如同鬼哭。
這是一個絕佳的伏擊地點(diǎn)。
“有匪氣?!?br />
雁回騎馬緊靠在我的車窗邊,壓低了聲音。他口中的“匪氣”,自然不是真的山匪,而是我們自己人身上那股偽裝出來的殺氣。
我掀開車簾一角,看向前方。
有一股陰沉的安靜。
三郎君面色沉靜,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察覺。而那兩名侍女,在后面我的車廂內(nèi),緊張地張望。
今日,我與三郎君同車。
兩位侍女在另一輛車。
突然,一聲尖銳的唿哨聲劃破了山谷的寧靜。
“嗖!嗖!嗖!”
數(shù)十支羽箭從兩側(cè)的山壁上暴射而下,如同密集的雨點(diǎn),狠狠地釘在車隊周圍的地面和車身上。護(hù)衛(wèi)們立刻拔刀,組成防御陣型,將三郎君和我的馬車護(hù)在中央。
“有埋伏!保護(hù)郎君!”
“保護(hù)徐娘子!”
喊殺聲震天,一群蒙著面的“劫匪”從山林中沖殺出來,個個手持利刃,兇神惡煞。
混亂瞬間爆發(fā)。
云袖和月琴嚇得尖叫起來,蜷縮在車廂的角落,瑟瑟發(fā)抖。我故作驚慌地護(hù)住懷里的小七,身體卻緊繃著,隨時準(zhǔn)備配合行動。
“砰!”
一名“劫匪”一刀劈開侍女那輛車的車廂門,猙獰地笑著沖了進(jìn)來。
“車?yán)镉信?!帶走!?br />
那兩名侍女尖叫一聲,將一個裝滿雜物的包裹奮力砸向他。就在他側(cè)身躲避的瞬間,另一名護(hù)衛(wèi)——我們自己人,與他“纏斗”在一起,刀劍相擊,火星四濺,看似激烈,卻招招都留有余地。
我和三郎君所在的車,處境顯得“岌岌可?!薄?shù)名劫匪將我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刀光劍影中,拉車的牛受了驚,脫離隊伍往前沖去。
“郎君!”
“保護(hù)郎君!”
混亂中,一群侍衛(wèi)追逐著牛車,向我們奔來。便顧不上了那兩名侍女。
那兩名侍女,則連同那輛被“劫匪”重點(diǎn)攻擊的馬車,被徹底留在了混亂的中心。我趴在牛車上,回頭望去,只看到她們被兩個粗壯的“劫匪”拖下馬車,發(fā)出絕望的哭喊,然后被迅速地拖進(jìn)了幽深的山林里。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亂中有序。在外人看來,這便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劫掠。實(shí)力不濟(jì)的都督車隊遭遇悍匪,匪徒的目標(biāo)是財物和女人。在生死關(guān)頭,三郎君和愛妾所坐的牛車受驚奔逸,“無力”顧及兩名侍女。
一切都顯得合情合理。
我們一路“逃”出鷹愁澗,在十里外的一處驛站停下。三郎君“勃然大怒”,下令所有護(hù)衛(wèi)第二天一早便返回鷹愁澗,清剿匪巢,救回侍女。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雁回便帶著一隊人馬,“殺氣騰騰”地回去了。
而我則留在驛站,與三郎君一同等待消息。他一整夜都沉著臉,一副憂心忡忡又怒不可遏的模樣,將一個新任都督的無能狂怒,演繹得淋漓盡致。
直到傍晚,雁回才帶著人回來。同行的,還有那兩名“失而復(fù)得”的侍女。
她們的模樣凄慘極了。頭發(fā)散亂,衣衫被撕扯得不成樣子,雖然看得出已經(jīng)被清理過,換上了干凈的備用衣物,但那份驚魂未定和屈辱,卻深深地刻在臉上。
一見到我,兩人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地痛哭。
“娘子!嗚嗚嗚……”
“奴婢……奴婢給娘子丟臉了……”
哭聲凄切,聞?wù)邆摹sA站里的其他下人都紛紛側(cè)目,露出同情的神色。
“起來說話?!蔽业穆曇艉茌p。
我親自上前,將她們一一扶起。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可有……可有被匪人玷污?”
這是最關(guān)鍵的問題。
云袖哭著搖頭,泣不成聲。
“回娘子……不曾……那些匪人只是……只是……”她似乎難以啟齒,只是一個勁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