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華服郎主
這聲音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前一刻還如同煮沸的開水般喧鬧的大廳,在這一瞬間,竟落針可聞。
我猛地轉(zhuǎn)頭,望向門口。
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那里。
他逆著光,雨天灰蒙的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暈,讓人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他只著一身玄色暗紋常服,腰間系著一條同色的寬腰帶,除了一塊質(zhì)地古樸的墨玉,再無任何多余的配飾。然而,那份從容不迫、淵渟岳峙的氣度,卻比任何華服玉佩都更顯貴重。
他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了進(jìn)來。
隨著他走出光暈,那張臉也終于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張約莫四十歲許的男子面容,輪廓分明,鼻梁高挺,一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幽深的古潭,不起半點(diǎn)波瀾,卻仿佛能將人的心神盡數(shù)吸進(jìn)去。
他的嘴唇很薄,微微抿著,帶著一種天生的威嚴(yán)。
他不是那種俊美到令人目眩的類型,卻有著一種經(jīng)過歲月沉淀和權(quán)勢浸潤后,才能擁有的獨(dú)特魅力。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這個人,我從未在京師的任何場合見過。
但他身上那股氣勢,那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甚至比我見過的左仆射、右仆射,蕭將軍,還要強(qiáng)上幾分。那不是屬于門閥和職場的氣度和氣勢,而是一種更加內(nèi)斂,也更加厚重的,屬于掌權(quán)者的氣場。
“阿……阿父!”
一聲帶著驚恐和心虛的童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方才還無法無天、誰也攔不住的小霸王劉懷安,在看到這個男子的瞬間,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貓,所有的氣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下意識地松開了扒著柜臺的手,小小的身子縮了縮,怯生生地喚了一聲。
而他身邊的孫月華,更是早已白著臉,盈盈拜倒在地。
“月華……見過姨父。殿下!”
殿下!
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當(dāng)這兩個字被真正說出口時,整個大廳還是響起了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所有客人都嚇得面無人色,紛紛垂下頭,有幾個膽小的,甚至已經(jīng)悄悄地往后退,想要溜走。
雍王,劉貞!他竟然真的親自來了京師!
我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我下意識地將自己更深地藏入廊柱的陰影中,收斂了所有的氣息,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毫不起眼的存在。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yùn)轉(zhuǎn)。
雍王秘密入京,還帶著嫡次子和外甥女……他出現(xiàn)在這里,是為了給兒子解圍?
還是說,這本身就是一場他默許的試探?
雍王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孫月華,也沒有去看那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客人。
他的目光,只是平靜地落在劉懷安的身上。
“我出門前,是如何與你說的?”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聽不出喜怒。
劉懷安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細(xì)若蚊蚋。
“父王說……讓懷安……低調(diào)行事,不可……不可惹是生非?!?br />
“那你方才,在做什么?”雍王又問。
劉懷安的小身板抖了一下,不敢回答。
雍王沒有再逼問他。
他緩緩地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柜臺。
最后,落在了墻上那幾幅備受爭議的小鹿畫像上。
出乎我的意料,他的眼中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或輕視。
相反,他認(rèn)真地端詳了片刻,那雙深潭般的眼眸中,竟難得地掠過一絲欣賞之色。
“畫,倒確是好畫?!?br />
他淡淡地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眾人宣告。
“筆觸細(xì)膩,意境悠遠(yuǎn),尤其難得的是,畫中這小鹿的眼神,竟有幾分活氣。不似凡品?!?br />
他一開口,便直接肯定了畫作的價值,也間接地為劉懷安之前的“胡鬧”找到了一個看似合理的源頭——因為畫確實(shí)好,所以才起了爭搶之心。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就將一場近乎搶掠的鬧劇,轉(zhuǎn)化成了一次風(fēng)雅的鑒賞。
好高明的手腕。我心中暗凜。
他轉(zhuǎn)向早已嚇得不知所措的掌柜,語氣平和地問道。
“這畫,當(dāng)真不賣?”
掌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
“回……回殿下的話,此畫乃我家郎主所作,確……確是非賣品。
只……只用作酬彩,以酬謝貴客?!?br />
面對一國殿下,掌柜還能堅持原則,說出這番話,已經(jīng)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結(jié)果。
我心中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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