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讓滿堂聲息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在半空，酒杯停在唇邊，笑意凝在臉上。

  偌大的廳堂，落針可聞。

  無數(shù)道目光“唰”地一下，盡數(shù)聚焦在王瑗和三郎君身上，眼神里是不加掩飾的震驚與探尋。

  王瑗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她身旁的妹妹王瑤，猛地彈起，聲音尖銳得劃破了死寂：“儀小娘子，你胡說什么！”

  我心口一沉。

  完了。

  這一聲辯解，不是澄清，是點火。

  一個遠(yuǎn)支小娘子，當(dāng)眾頂撞本家嫡女。

  一個本家嫡女，公然拿妹妹的清譽(yù)做文章。

  兩件事，都踐踏了世家之間那層心照不宣的體面。

  越是出格，越是刺激。

  我?guī)缀跄苈劦娇諝庵校枪擅麨椤案Q探”的欲望，正從四面八方涌來，濃稠得令人作嘔。

  主席之上，王家的長輩臉色鐵青，終于發(fā)話，聲音里透著壓不住的怒火。

  “來人！還不把她們拉下去！”

  幾名身形壯碩的老媼自屏風(fēng)后走出，面無表情，徑直朝著王婉儀和王瑤走去。

  這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強(qiáng)行掐滅這場燒起來的丑聞。

  但既然是縱火者，又怎會輕易讓你滅火。

  “慢著?！?br />
  是三郎君的聲音。

  不響，甚至有些清冷，卻讓那幾個老媼的腳步硬生生頓住。

  我看著他。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慌亂，平靜得像一口深井。

  我立刻讀懂了他的意思。

  此刻退，就是認(rèn)。

  今日之事若不能在此地了斷，明日，“鄭氏三郎與王氏遠(yuǎn)女私相授受”的流言，就會傳遍京師的每一個角落。屆時，他名聲盡毀，再無轉(zhuǎn)圜余地，只能任由王家拿捏。

  我沒有半分猶豫，將他穩(wěn)穩(wěn)地推到了眾人目光的焦點之下。

  三郎君的目光掃過全場，對著四方微微一揖，不卑不亢。

  “珉與王家瑗小娘子、瑤小娘子，確為總角之交?！?br />
  他的聲音在寂靜中回響。

  “此次珉隨家父入京，亦是受了王刺史大人所托，護(hù)送二位娘子歸返本家。

  珉以崔氏門楣擔(dān)保，我與王氏二位小娘子，絕無半分私情。”

  他的目光轉(zhuǎn)動，直直鎖住王婉儀，那份平靜之下，陡然泛起寒光。

  “珉與二位娘子的所有交往，或有父母長輩在側(cè)，或如今日這般，在眾目睽睽之下。

  從未有過任何私下逾矩之舉?！?br />
  他稍作停頓，壓迫感一分分加重。

  “若這樣的交往也算私情，那么今日在座的諸位郎君、小娘子，又有誰是清白的呢？”

  一句話，問得滿堂權(quán)貴鴉雀無聲。

  世家子女的社交，本就如此。

  若以此定罪，無人可以幸免。

  三郎君的目光沒有離開王婉儀，語氣中的寒意凝結(jié)。

  “儀娘子執(zhí)意如此說，莫非是認(rèn)為，王刺史大人將自己的愛女托付給王氏本家，就是為了讓她千里迢迢地趕來，承受這般無端的羞辱么？”

  漂亮！

  我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聽見一個帶笑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是林昭。

  “說起來，我母親也是王氏女，我也曾出城迎接珉郎君和二位小娘子。

  按儀娘子的說法，我這算不算也有私情？”

  林昭一臉促狹地?fù)u著扇子。

  “何況，我阿父也曾任陵海刺史，與二位小娘子淵源更深。

  儀娘子怎么獨(dú)獨(dú)漏了在下？”

  幾句半真半假的調(diào)侃，引得席間幾人發(fā)出壓抑的輕笑，緊繃的氣氛似乎松動了一絲。

  我卻沒有半分松懈，反而將目光死死釘在王婉儀的臉上。

  這種人，精心布下的殺局，絕不會被一個玩笑輕松化解。

  果然。

  王婉儀臉上的笑意未變，卻再無溫度。

  她甚至懶得分給林昭一個眼神，只是幽幽地看著早已嚇得搖搖欲墜的王瑗，一字一頓。

  “可是，瑗小娘子愛慕珉小郎君，此事，陵海城無人不知。”

  她的聲音像一把錐子，扎進(jìn)所有人的耳朵里。

  “這樁風(fēng)流韻事，難道離了陵海，到了京師，便能不算數(shù)了么？”

  王瑗的身體劇烈地一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