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進門開始，江懷雅就趴在沙發(fā)背上，眼巴巴地望著他。她沒開燈，一片黑暗中只有她腿上的電腦屏幕泛著淺藍色的光，幽幽地照亮她半邊臉頰。

  聶非池想開燈，被她出聲攔住——“別，別開?！?br />
  落地窗灑進斑駁夜光，他的表情在黑暗中昏昧不明：“怎么了？”

  江懷雅說：“據(jù)說黑夜能讓人變得更加感性，會更容易答應一些事情?！?br />
  “……”

  她這架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表白。

  但聶非池太清楚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性了。

  他沿著黑暗走近，聲調低穩(wěn)：“要我答應什么？”

  江懷雅雙眸間滿含期許的光，凝神望著他：

  “你……周末能不能開車，把我送到樊莊水庫？”

  ☆、第04章

  話音落地，聶非池剛好走到她跟前。

  他好似在考慮，順便俯身，看她電腦上的文稿。

  江懷雅等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在偷窺，猛扣下電腦，羞憤：“跟你說話呢?！?br />
  “聽見了?！?br />
  唯一的光源被切斷，彼此間只剩眼眸的微光。

  這情形實在不適合撒謊。

  聶非池問：“你要去做什么？”

  “我們班同學聚會，打算在那玩一天?！苯瓚蜒虐腴_玩笑道，“你也可以來呀，放松放松?！?br />
  他沒反應，沉聲說：“我送你。”

  “……好?！彪m然是半開玩笑，但后面那句被這么直接地忽視，她內心還是挺受傷的。

  聶非池忽然笑了：“能開燈了嗎？”

  “能能能?！苯瓚蜒殴吠鹊匕衢_電腦，主動去開燈。

  不曾想電源線橫在地板上，她被絆了個正著。

  膝蓋“咚”地一聲跪地，沙發(fā)那邊黑黢黢的，像個沙包投進池水里，頓時看不見她人，黑暗中只有她齒間的抽氣聲隱隱約約從下方冒上來。

  聶非池第一反應居然不是來扶她，而是去開燈。

  落地臺燈投下柔和的光源。

  江懷雅呈跪地式趴在地上，勉強支起一條腿，像個陣亡前的武士，三分凄慘，七分坍臺。

  他這才過去搭了一把手，把人攙起來。

  “慢、慢點……”江懷雅倒進沙發(fā)，痛得臉埋進真皮沙發(fā)里，“你家茶幾下面居然不鋪地毯。這地方我摔過八百遍了，第一次摔這么痛！”

  聶非池幫她把電源線纏好，和搖搖欲墜的電腦一起在茶幾上放穩(wěn)，才回頭看她。

  不是很懂她這種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八百遍的人為什么好意思怪地毯。

  他蹲下去：“膝蓋怎么樣？”

  “已碎。”

  江懷雅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發(fā)現(xiàn)他一副要看看的表情，才撐坐起來，說：“沒什么要緊，估計就倆烏青塊的事。幸好這是秋天，不然就很難解釋了……”

  她這個動不動就講黃段子的本領也是幾十年如一日。

  他還記得小時候，她覺得他大名如此道貌岸然，自己卻逢人被叫小兔子，十分不公平，一定要給他也想出一個綽號。那時她已經(jīng)相當有文化了，取綽號的路數(shù)是這樣的——“非池中之魚，那就是海里的魚咯？你喜歡鯨魚還是鯊魚？”

  “為什么都是這種大型動物？”

  十四歲的江懷雅匪夷所思地瞪著他：“廢話，男人怎么能說自己小？！”

  她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年興許還會窘迫，如今他已經(jīng)可以平靜地起身，倚坐在茶幾邊沿，面對著她：“你新家里家具買了么，茶幾底下有沒有鋪地毯？”

  “沒買。”她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連床都還沒買呢。

  “周末在水庫玩多久？”

  “就一個下午加晚上。久了那幫人也沒空，都是大忙人?！?br />
  “那周日陪你去挑家具。”

  “……哦?！?br />
  江懷雅都想不起來話題是怎么跳到這兒的。

  等她回過味來的時候，周六已經(jīng)到了。

  晴日當空，數(shù)年難遇的天清氣爽。她坐在聶非池的副駕，去接趙侃侃。

  江懷雅還在琢磨“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那檔子事，不經(jīng)意間跟他提：“趙侃侃，你還記得么？當年我排話劇那會兒，趙侃侃是編劇?！?br />
  她高中那會兒準備出國，參加了不少雜七雜八的社會活動，好豐富簡歷。其中就有參加話劇大賽這一項，代表學校參賽，最后還拿了個國家級的銀獎。

  提起這事是因為，她覺得這樣能凸顯出趙侃侃的才華。

  聶非池容色淡淡：“嗯。”

  記得。

  “她現(xiàn)在和我是同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