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長相思(33)
這樣的平靜,并未持續(xù)太久。
三天后,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一隊精銳護衛(wèi)的簇?fù)硐?,停在了清水?zhèn)“悅來”商鋪的門口。
馬車上,走下來一位女子。她身穿一襲淡紫色的衣裙,容貌秀美,氣質(zhì)溫婉,舉手投足間,皆是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
“請問,這里是隱龍山莊的產(chǎn)業(yè)嗎?”女子柔聲向掌柜的詢問。
掌柜的認(rèn)得此人,正是青丘涂山氏未來的宗婦,防風(fēng)氏大小姐,防風(fēng)意映。
這個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隱龍山莊。
清水鎮(zhèn),隱龍山莊。
靜室之內(nèi),藥香與茶香若有若無地交織,形成一種奇異的安寧。
小夭換好了最后一帖藥,用干凈的細(xì)棉布為十七覆好傷處。她凝視著他沉靜的睡顏,這幾日,他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多,話卻依然很少。大多數(shù)時候,他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忙碌,或者望著窗外的天空,眼神空洞,仿佛靈魂早已飄向了不知名的遠(yuǎn)方。
她正要起身,卻見十七的眼睫輕輕顫動,緩緩睜開了眼。那雙眸子,在昏暗的室內(nèi),依舊清亮,只是清亮得像一潭不見底的深水。
“小夭?!彼_口,聲音還帶著久睡后的沙啞。
“我在?!毙∝策B忙應(yīng)聲,替他掖了掖被角,“感覺怎么樣?傷口還疼嗎?”
十七搖了搖頭,目光越過她,望向門口。
小夭順著他的視線回頭,才發(fā)現(xiàn)敖萱不知何時已站在那里。她一襲再簡單不過的青衣,未戴任何環(huán)佩,卻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氣度。
“醒了。”敖萱走了進來,步履無聲,目光落在十七身上,“山下來了客人,說是來尋你的?!?br />
十七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
敖萱也不在意,走到床邊的桌案前,自顧自地倒了杯茶,聲音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是防風(fēng)意映。青丘未來的宗婦,你的未婚妻?!?br />
“未婚妻”三個字,如同一根針,輕輕刺入空氣中。
小夭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看向十七,又看向敖萱。她以為會看到痛苦,或是憤怒,再不濟也該有些許波瀾。
然而,什么都沒有。
十七的臉,平靜得像一張白紙。他只是看著敖萱,仿佛“防風(fēng)意映”這個名字,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從未聽過的陌生符號。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平淡無波,像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舊事。
“那樁婚約,在我被兄長囚于暗室的第二年,便已作廢?!彼D了頓,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只是在組織語言,“防風(fēng)氏看不上一個失蹤的廢人,涂山篌需要防風(fēng)家的助力。他們……早已是一路人?!?br />
短短幾句話,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卻讓小夭聽得心中發(fā)冷。外界傳聞中的青丘公子涂山璟,是何等的風(fēng)華絕代。琴棋書畫,靡不精通;溫和文雅,才智過人。無數(shù)女子為他癡狂,無數(shù)名士奉他為楷模。她無法想象,是怎樣的絕望,才能讓一個人在提及被兄長囚禁、被未婚妻背叛時,平靜到如此地步。這已不是傷痛,而是連傷痛都感覺不到的麻木。
十七說完,便不再言語,只是那雙清澈的眸子,專注地凝望著敖萱。在那片死寂的深水里,似乎只有敖萱的身影,才能投下一絲微光。從今往后,他只為她一人而活。這個念頭,在他的心底,如磐石般堅定。
敖萱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她看著十七,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都是債?!?br />
她放下茶杯,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斷:“既然你不想見,那便不見。我的人,還輪不到旁人來算計。你安心養(yǎng)傷?!?br />
說完,她轉(zhuǎn)身便走,只留下一句:“等你好些,后山的桃花開了,陪我去釣魚。”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得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防風(fēng)意映似乎并未離開清水鎮(zhèn),但她再也沒有靠近隱龍山莊。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墻,將山莊內(nèi)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山莊里,春光正好。
十七的傷,在敖萱那些不知名目的靈藥和精純靈力的調(diào)養(yǎng)下,好得異乎尋常的快。不過十?dāng)?shù)日,他便已能下床行走。只是人,比從前更清瘦,也更沉默了。
他不再是那個在小夭面前,會流露出笨拙依賴的葉十七。他跟在敖萱身后,為她打理藥圃,為她研墨鋪紙,為她烹雪煮茶。他的所有動作,都精準(zhǔn)而優(yōu)雅,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卻又沉默得像一道影子。
小夭時常會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后山的桃花溪畔,敖萱一身青衣,手持釣竿,閉目養(yǎng)神。十七則跪坐在她身旁的小幾前,神情專注地擺弄著一套精致的茶具。他的手指修長白皙,行茶的動作如行云流水,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無可挑剔。溪水潺潺,落英繽紛,兩人一坐一跪,沒有任何交談,卻構(gòu)成了一種外人無法插入的和諧。
有時候,小夭會覺得,那個她熟悉的、傻傻的十七,已經(jīng)死在了赤水城的那個夜晚。現(xiàn)在的這個,是涂山璟的魂,披著十七的殼。
但相柳卻不這么認(rèn)為。
他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懶洋洋地倚在桃樹上,看著溪邊的兩人,對著小夭撇了撇嘴:“瞧他那點出息。以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轉(zhuǎn)的跟屁蟲,現(xiàn)在換了個主人,倒是更忠心了?!?br />
“你胡說什么!”小夭瞪他。
“我胡說?”相柳嗤笑一聲,伸手指了指,“你仔細(xì)看看他的眼睛。他看你的時候,是依賴,是孺慕,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