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陳情令(15)
藍啟仁手中的茶杯在桌上重重一頓,茶水濺出幾滴,他那張素來不茍言笑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全然的錯愕?!澳阏f誰?清河聶氏那個小姑娘?”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難以置信的審度,“胡鬧!她才多大年紀(jì),怎可能繪制出如此精深玄奧的陣法圖?忘機,此事非同兒戲,你可不要被人蒙騙了!”
“叔父,”藍曦臣溫和的聲音適時響起,他將陣圖小心翼翼地重新鋪平,眼中的訝異已然化為了純粹的欣賞與深思,“您先息怒。且不論此圖出自誰手,單看這陣法構(gòu)想,已是大家手筆,其中對我們藍氏陣法的理解之透徹,甚至……甚至不在你我之下。此人絕無惡意,否則,她大可利用陣法中的隱秘關(guān)竅,為我們埋下后患,但此圖毫無破綻,只有加固,并無掣肘?!?br />
他轉(zhuǎn)向藍忘機,目光溫潤卻探究:“忘機,只是,我與叔父同樣好奇。聶姑娘為何要如此……費心相助?這已超出了尋??腿说姆懂???墒前l(fā)生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
藍忘機依舊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面對兄長的詢問,他沒有詳述溫情之事,因為那終究只是聶懷桑的猜測,尚無實證。他只是用最簡潔的言語,陳述了一個不容辯駁的事實。
“她察覺到了潛在的危險?!?br />
藍啟仁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山羊胡都微微抖動:“危險?什么危險?在云深不知處,能有什么危險?是她危言聳聽,還是聶氏想借此向我們藍氏施恩,好圖謀些什么?”
“叔父!”藍曦臣的語氣略微重了一些,他知道自己叔父對各家都存著一份戒心,但如此揣測一個真心相助的晚輩,未免有些過了。
而藍忘機,則終于抬起了頭,那雙淺琉璃色的眸子直視著藍啟仁,其中的清冷像是凝結(jié)了千年的寒冰,不帶一絲情緒,卻又蘊含著山巒般沉穩(wěn)的力量。
“她的人品,我以性命擔(dān)保?!?br />
一句話,讓整個靜室再次陷入了死寂。
藍啟仁張了張嘴,所有質(zhì)疑和斥責(zé)的話語都被堵在了喉嚨里。他太了解自己這個侄子了。藍忘機為人雅正端方,循規(guī)蹈矩,從不說一句妄言。他性子冷,不輕易與人交心,但一旦被他所認(rèn)可,那便是毫無保留的信任。能讓他說出“以性命擔(dān)?!边@六個字,足見聶雨萱在他心中的分量,以及他對這件事的篤定。
藍曦臣看著自己的弟弟,眼中掠過一絲了然的微光。他輕輕嘆了口氣,將陣圖卷起,遞回到藍忘機手中。
“叔父,忘機從不騙我們。聶姑娘的這份心意,我們心領(lǐng)了?!彼謱λ{忘機說道,“忘機,既然聶姑娘對陣法有如此高的造詣,若是有什么不解之處,還要勞煩你去請教一二。布陣之事,事不宜遲,明日便開始著手準(zhǔn)備吧。”
這番話,無疑是代表藍氏接納了這份厚禮。
藍啟仁沉著臉,終究沒有再反對。他端起茶杯,吹了吹已經(jīng)涼掉的茶水,悶悶地喝了一口,算是默許了。只是心里依舊嘀咕,能讓他這個冰塊似的侄子如此維護,我是不是可以去清河提親,這么好的閨女,估計很多世家都在惦記吧。
靜室內(nèi)的沉寂被打破后,關(guān)于聶雨萱陣圖的議論便告一段落。而云深不知處山門之外的彩衣鎮(zhèn),卻在此刻陷入了另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之中。
第二日清晨,一封來自彩衣鎮(zhèn)的求助信函便被送到了藍曦臣的案頭。信是鎮(zhèn)上的鄉(xiāng)民聯(lián)名所書,字跡樸實,言辭懇切,說的卻是樁怪事。彩衣鎮(zhèn)依水而建,鎮(zhèn)上居民世代與碧靈湖為伴,水性極佳,從未聽說過有水祟作亂。可近來,湖中卻頻頻出事,先是漁船無故傾覆,再是夜間有在湖邊洗衣的婦人被拖入水中,尸骨無存。鄉(xiāng)民們惶恐不安,這才斗膽懇請仙門藍氏出手,為他們清理此害。
藍曦臣展開信紙,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上面略帶倉惶的字跡,眉頭微蹙。他將信遞給一旁的藍忘機,聲音溫和卻透著一絲不解:“忘機,你看。彩衣鎮(zhèn)的鄉(xiāng)民以水為生,對水性之熟悉,不亞于我們修士御劍。尋常水祟,即便生成,也斷然無法在他們手中討到便宜,更何況是屢屢害人性命?!?br />
藍忘機接過信,淺琉璃色的眸子一掃而過,清冷的聲音響起:“事出反常,必有妖?!?br />
“不錯,”藍曦臣頷首,“我總覺得此事頗為蹊い。水祟養(yǎng)于怨氣,彩衣鎮(zhèn)向來平和,哪來這般大的怨氣能養(yǎng)出如此兇悍的水祟?我打算明日親自去一趟,看個究竟?!?br />
兄弟二人正商議著,門外卻傳來了魏無羨那標(biāo)志性的、充滿活力的聲音:“藍宗主!藍湛!你們在里面嗎?”
話音未落,魏無羨便和聶雨萱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他一眼就瞥見了藍曦臣手中的信函,好奇地湊了過去:“什么事這么嚴(yán)肅?是不是有什么好玩……哦不,棘手的事情需要幫忙???”
藍曦臣見他們來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并未隱瞞,將彩衣鎮(zhèn)水祟之事簡要說了一遍。
魏無羨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拍了拍胸脯,自告奮勇道:“除祟?這個我擅長?。∷{宗主,算我一個!整天在云深不知處抄家規(guī),我骨頭都快生銹了!”
聶雨萱也跟著開口,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認(rèn)真:“我也同去。水行之物,或與陣法相關(guān),我也許能幫上忙?!?br />
他們話音剛落,溫情和溫寧也恰好尋了過來,聽聞此事,溫情略一思忖,便上前一步,對著藍曦臣行了一禮:“藍宗主,我姐弟二人叨擾多日,無以為報。我略通醫(yī)理,若有傷者,或可盡一份綿力。我弟弟……他也可以幫忙?!彼砗蟮臏貙幥由馗c了點頭。
藍曦臣看著眼前這幾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少女,心中微動,他看向藍忘機,見他雖未言語,但目光卻不自覺地在魏無羨和聶雨萱身上停留了一瞬。藍曦臣心中了然,溫和地笑道:“好,既然大家都愿為此事出力,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明日一早,我們便一同出發(fā)?!?br />
眾人歡欣應(yīng)下,各自散去準(zhǔn)備。待外人走后,藍曦臣才對依舊沉默的弟弟說道:“忘機,我見你方才的神情,還以為你是想讓魏公子和聶姑娘同去,這才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br />
藍忘機抬眼看了兄長一下,長睫微顫,沒有承認(rèn),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