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撕開無極城上空的薄霧時，曹子曦正倚在雕花拔步床的軟枕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錦被上繡得活靈活現(xiàn)的纏枝蓮紋。

  窗外的天從黛青漸染成魚肚白，最后被一輪噴薄而出的朝陽徹底染透，金色的光線越過飛檐翹角，穿過雕花窗欞，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將這座剛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洗禮的城池照得透亮——磚石路上殘留的暗紅血漬被晨光鍍上暖邊，城墻上未及清理的箭矢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連空氣中尚未散盡的硝煙味，都仿佛被這朝陽烘得淡了幾分。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朱穗端著銅盆緩步進(jìn)來，盆中溫水冒著裊裊熱氣，帕子搭在邊緣，旁邊還放著一個小巧的白瓷藥罐。她見曹子曦醒著，便放輕了腳步，將銅盆擱在床邊的矮幾上，低聲道：“主子，您醒了？昨夜您歇息得晚，奴婢看您沒動靜，便沒敢早來打擾。”

  曹子曦微微側(cè)過身，牽動了左臂的傷口，一陣細(xì)密的刺痛傳來，她下意識地蹙了蹙眉，想起昨夜一夜春光，折騰了半宿，傷口還是有些滲血，淺色的中衣已洇出一小片暗紅，“沒事”，她聲音帶著剛醒的微啞，“把藥拿來吧，換個新的包扎?！?br />
  朱穗應(yīng)了聲，打開白瓷藥罐，一股清涼的草藥味彌漫開來。她小心翼翼地解開曹子曦左臂的繃帶，見傷口邊緣有些紅腫滲血，動作愈發(fā)輕柔，先用溫水浸濕的帕子輕輕擦拭干凈，再蘸取藥膏細(xì)細(xì)涂抹，最后取了新的白絹繃帶層層纏好，松緊度拿捏得恰到好處。

  整個過程中，曹子曦始終沉默著，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被朝陽照亮的天空上，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就在朱穗收拾好銅盆準(zhǔn)備退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未名掀簾而入，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主子！主子！大公子進(jìn)城了！”

  曹子曦聞言，緩緩收回目光，瞥了未名一眼，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激動什么？仗都打完了！”

  未名臉上的激動瞬間僵住，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家主子，她本以為主子聽到大公子來了會很高興，畢竟大公子是主子最親近的兄長，這次又是帶兵前來支援，可主子的反應(yīng)卻如此冷淡。

  曹子曦自然看出了未名的疑惑，心中卻并非對曹昂不滿。相反，她深知這位兄長素來疼她，此次帶兵前來，定然也是擔(dān)心她的安危，只是昨夜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她便一直在思索古代軍隊的機(jī)動能力——從鄴城城池到無極城，按現(xiàn)代軍隊的行軍速度，至多一日便能抵達(dá)，可曹昂卻直到今日才到，若不是孟雨及時帶來火藥，昨夜的戰(zhàn)事恐怕還要艱難幾分。

  想到這里，她心中已悄然勾勒出一系列改進(jìn)軍隊后勤與行軍速度的計劃：改良馬鞍以提升騎兵耐力，制定更高效的糧草運輸路線，甚至考慮將火藥進(jìn)一步應(yīng)用于軍事，以彌補(bǔ)軍隊機(jī)動能力的不足。

  “主子，不是的！”，未名見主子誤會，急忙上前一步，補(bǔ)充道，“大公子可不是空手而來的！他帶了好多人，每個人手里都拎著東西，看著像是……像是戰(zhàn)利品！”

  “哦？”，這下，曹子曦才真正提起了興趣。她從床上坐起身，隨手拿起搭在床邊的外袍披在肩上，系好腰帶，說道：“走，去看看?！?br />
  兩人快步走出房間，沿著青石鋪就的廊道往城門方向去。剛走到城門前，便聽到遠(yuǎn)處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與腳步聲，伴隨著甲胄碰撞的清脆聲響，氣勢恢宏。

  曹子曦抬眼望去，只見一支軍隊正緩緩走來，為首的正是曹昂，他身披亮銀色的鎧甲，甲胄上還沾著些許塵土與暗紅的血跡，顯然是剛經(jīng)歷過一場戰(zhàn)斗，他胯下的戰(zhàn)馬神駿非凡，步伐穩(wěn)健，身后跟著約摸五千名士兵，每一個士兵手中都拎著包裹或布袋，，隊伍整齊有序，雖面帶疲憊，卻依舊氣勢昂揚。

  夏侯語、郭子姌、丁婧妍早已在府門前等候，見曹子曦走來，夏侯語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調(diào)侃：“怎么這么慢？昨夜沒睡好？”

  曹子曦嘴角微微一抽，想起昨夜為了證明自己，折騰到后半夜才歇息，左臂的傷口還時不時作痛，臉色微紅，回懟道：“對，沒睡好，哪像你，沒心沒肺的，睡得跟死豬似的！”

  這話一出，旁邊的郭子姌和丁婧妍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們早已習(xí)慣了曹子曦和夏侯語這對歡喜冤家的日常，只要兩人見面，不斗上幾句嘴，反倒覺得不正常。

  郭子姌捂著嘴笑道：“你們倆啊，真是一天不斗嘴就渾身不自在”，丁婧妍也點頭附和，眼中滿是笑意。

  夏侯語被曹子曦懟得臉一紅，正要上前反駁，卻見曹昂已翻身下馬，大步朝這邊走來，他身材高大，面容剛毅，走到曹子曦面前，語氣中滿是關(guān)切：“阿曦，你沒事吧？”

  周圍的人見曹昂來了，紛紛上前行禮，口中恭敬地喊道：“見過大公子?！?br />
  曹昂擺了擺手，目光卻緊緊落在曹子曦身上，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著她，曹子曦是母親唯一的女兒，也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妹妹，此次無極城告急，他一路心急如焚，生怕妹妹出什么差錯。如今見她雖面色略顯蒼白，卻依舊精神飽滿，身上也沒有明顯的重傷，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小主，

  曹子曦看著眼前的曹昂，心中暖意涌動。雖然她與曹昂并非一母同胞，可自她穿越而來，曹昂便一直對她關(guān)懷備至，無論是生活上的照料，還是學(xué)業(yè)上的指導(dǎo)，都無微不至。在她心中，早已將這位兄長當(dāng)成了親哥哥，因此面對曹昂時，也沒有旁人那般的敬畏之心。她故意撅起嘴，一臉氣鼓鼓的樣子，說道：“哼，大哥，你怎么來的這么晚！要不是孟雨及時帶來火藥，攻破了烏桓人的防線，今日你看到的，恐怕就是小妹的尸體了！”

  曹昂被妹妹這副嬌嗔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他從身后拎過一個布袋，遞到曹子曦面前，笑道：“子曦，你先別生氣，看看這是什么？”

  曹子曦一臉疑惑，伸手接過布袋，打開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布袋中赫然裝著一顆人頭，面容猙獰，雙目圓睜，顯然是剛斬下不久，脖頸處還殘留著暗紅的血跡。

  夏侯語見曹子曦表情古怪，心中好奇不已，也湊上前來，探頭一看，看到那顆人頭時，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問道：“大公子，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