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恩靠在密室的墻邊，左眼還在流血。他用袖子一次次擦，可那血像是止不住，順著臉頰滑下來，在下巴處滴落。塞琳娜躺在石床上，呼吸微弱，臉色蒼白得像雪。他不敢閉眼太久，怕一合上就忘了眼前的人是誰。剛才艾莉亞走后，他腦子里突然閃出一張臉——凱文。那個高中時唯一沒嘲笑他的男孩，曾在走廊盡頭對他點頭的人。那張臉出現(xiàn)在記憶斷裂的地方，像是一道不該存在的光。

  他抬起手，指尖碰到胸口的命石碎片。那里傳來一陣陣震動，像是回應(yīng)某種召喚。他記得自己墜入地脈時，耳邊有低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F(xiàn)在想來，那聲音里夾著一個名字。凱文。不是幻覺。他能感覺到這個名字和自己的命運連在一起。他不能等，也不能再被動承受。如果記憶繼續(xù)崩解，他遲早會忘記所有重要的人。他必須查清楚，為什么是自己，又為什么是凱文。

  他站起身，腳步有些不穩(wěn)。暗黑魔力在體內(nèi)翻涌，但已經(jīng)被壓制到最低限度。他知道協(xié)會深處有一間檔案庫，專門存放異界者記錄。艾莉亞沒讓他進去，也沒說里面有什么。越是被封鎖的東西，越可能是真相。他握緊暮影匕首，刀柄上的紋路硌進掌心。他不需要光明術(shù)來照明，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許可。只要還能動，他就不會停下。

  走廊很安靜，只有魔法燈在墻壁上發(fā)出微弱的光。他貼著墻根走，每一步都放得很輕。右肩的舊傷隱隱作痛，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痛。轉(zhuǎn)過第三個拐角后，一道冰霜結(jié)界擋在面前。門框上刻著符文，一旦觸碰就會觸發(fā)警報。他沒有硬闖，而是將匕首尖端插入地面縫隙，劃破手掌，讓血順著刀身流下。這是伊格尼斯教他的方法，用活體之血激活古術(shù)陣，代價是短暫失明。他閉上雙眼，低聲念出咒語。

  空氣顫了一下。結(jié)界裂開一道口子，足夠一人通過。他跨過去，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強行睜眼只會讓情況更糟。他靠著記憶向前走，手指摸著冰冷的石壁。這條路他只走過一次，但每一個轉(zhuǎn)角、每一盞燈的位置都被他記了下來。十分鐘之后，他聽見了卷軸漂浮的聲音。那是檔案庫特有的動靜，無數(shù)羊皮紙在空中緩緩旋轉(zhuǎn)，記錄著過往穿越者的姓名與命運。

  他蹲下身，用右手感知氣流的變化。不同的卷軸帶著不同的氣息，有的冰冷，有的腐朽。他要找的是編號X-77。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左手開始發(fā)麻，黑血從眼角滲出，滴在衣領(lǐng)上。終于，他抓住了一卷溫?zé)岬难蚱ぜ?。展開時，文字自動浮現(xiàn)出來：“維恩·克雷德，原世界編號E-9，穿越時間：星歷307年暴雨夜。”下面一行字讓他呼吸停頓。“凱文·霍華德，原世界編號E-9，穿越時間：星歷307年暴雨夜。”

  同一個編號，同一個時間。他們不是偶然來到這個世界。有人選擇了他們，或者說是拖進了這場災(zāi)難。他的手指抖了一下，繼續(xù)往下看。末頁有一行猩紅批注：“對象已接受‘血誓教團’意識重塑，判定為可控變量，列為觀察序列?！毕旅嫔w著一個印記，形狀扭曲，像是一只眼睛嵌在手掌中。那是黑袍的標(biāo)志。維恩的拳頭猛地收緊，紙角被捏碎，邊緣割破了他的指腹。

  凱文還活著。但他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的凱文。他被洗腦了，成了邪教徒的棋子。維恩想起那天暴雨中的河岸，自己跳下去之前，凱文就在不遠處站著。他喊過他的名字嗎？還是只是默默看著？那些記憶已經(jīng)模糊，但他清楚地記得那種孤獨。沒有人理解他，也沒有人愿意靠近。只有凱文不一樣。他曾經(jīng)伸出手，哪怕只是點了個頭。

  現(xiàn)在這個人卻被抓走了，被改造成了敵人。而他自己卻在這里掙扎求生，差點連對方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他不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如果穿越是有目的的，那他也該有自己的答案。他撕下檔案的一角，把“凱文·霍華德”四個字攥進手心。紙片邊緣割進皮膚，血混著墨跡染紅了掌紋。他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一旦消息泄露，黑袍一定會加快對凱文的控制，甚至直接抹除他的意識。

  他把剩下的卷軸放回原位，用魔力調(diào)整了它的位置，讓它看起來沒有被動過。然后他轉(zhuǎn)身離開檔案庫，沿著原路返回。黑暗漸漸退去，視野重新出現(xiàn)輪廓。他扶著墻，一步步走回密室。塞琳娜還在睡，呼吸比之前更平穩(wěn)了些。他走到窗前，望著王都的夜空。遠處高塔頂端的孤燈依舊亮著，像是某種監(jiān)視的眼睛。

  風(fēng)從窗外吹進來，掀動他的黑袍。龍鱗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紙片，上面的字跡已經(jīng)開始暈染。他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他不會再去等別人告訴他真相。也不會再讓任何人替他承擔(dān)代價。凱文是他過去的影子，也是他現(xiàn)在的責(zé)任。如果對方已經(jīng)被改造成武器，那就由他親手拆解。他把紙片塞進匕首夾層，用一道簡易封印固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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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到石床邊，盯著塞琳娜的臉。她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要做夢。他不想讓她醒來后看到自己離開。但她必須安全，才能讓他放手一搏。他取出晨曦匕首，檢查刀刃是否完好。兩把武器都在身邊，魔力雖然紊亂，但還能調(diào)動。他只需要一個突破口，一個能追蹤到血誓教團底層網(wǎng)絡(luò)的機會。而那個機會，很可能就在凱文身上留下的線索里。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房間里的布置。桌上的水杯還有半杯未喝完的藥劑，墻角堆著換下來的繃帶。這些都是艾莉亞留下的痕跡。她幫過他，但她也有自己的立場。他不能完全信任她，也不能指望她理解自己的決定。他拉開門，走廊燈光照進來一瞬間，他看見自己影子投在墻上，左右瞳孔顏色分明。一銀一金，像是兩種命運在他體內(nèi)撕扯。

  他邁步走出去，腳步比來時堅定。他知道協(xié)會不允許私自調(diào)查異界者檔案，也知道一旦被發(fā)現(xiàn)后果嚴(yán)重。但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記憶正在消失，朋友已被控制，而敵人早已布好局。他不能再等。穿過長廊時，他聽見遠處傳來鐘聲，整點報時。午夜剛過，城市陷入最深的寂靜。他走向側(cè)門，那里有一條通往地下市場的舊通道，很少有人使用。

  他的手搭上門把手，金屬冰涼。就在這一刻，胸口的命石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種牽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回應(yīng)他的意圖。他停下動作，低頭看向衣領(lǐng)內(nèi)。碎片貼著皮膚，正發(fā)出微弱的共鳴。這感覺和剛才在檔案庫時一樣。仿佛凱文的存在，仍然在某個地方影響著他。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冷風(fēng)撲面而來，吹亂了他的頭發(fā)。

  他走入黑暗之中，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