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的門在風(fēng)中晃動，木軸發(fā)出干澀的摩擦聲。維恩一腳踹開殘破的門板，碎屑濺入沙地，他沒有回頭，徑直沖向欄內(nèi)那匹黑馬。馬蹄躁動，鼻息噴出白霧，顯然已被剛才的動靜驚擾。他左手按住馬頸，暗黑魔力順著掌心滲入肌腱，那畜生猛地一顫，四肢僵直，隨后安靜下來。

  “上來?！彼吐暤?，轉(zhuǎn)身將塞琳娜拉上馬背。她的手指冰涼，緊緊抓住他的腰帶，指尖因用力而發(fā)白。維恩翻身上馬，右肩的傷口被韁繩磨得生疼，但他沒吭聲，只將“晨曦”插回腰側(cè)，右手握緊“暮影”的刀柄。

  馬蹄踏過泥濘與碎石，沖出馬廄小院。身后小鎮(zhèn)沉在死寂里，沒有火光，也沒有人聲。他知道，那地方再也不會有清晨的爐火，不會再有艾丹錘擊鐵砧的節(jié)奏。他咬緊牙關(guān)，雙腿一夾，黑馬嘶鳴一聲，躍上通往荒漠的小徑。

  天邊尚是墨色，風(fēng)卷著沙粒抽打臉頰。他們沿著干涸的河床疾馳，兩側(cè)巖壁如刀削般聳立，在微弱星光下投下狹長的輪廓。馬蹄聲被沙地吞沒，唯有風(fēng)在耳畔呼嘯。維恩左眼泛起暗金光芒，勉強(qiáng)勾勒出前方地形的輪廓——右眼已幾乎看不見東西，視野如同被濃霧封鎖，僅余一絲微弱的光感在深處掙扎。

  “它們來了?！比漳韧蝗婚_口，聲音貼著他后背傳來。

  他抬頭，沙丘上方的夜空開始扭曲。一群黑影自遠(yuǎn)處掠來，翅膀拍打的聲音像是枯枝斷裂，密集得令人窒息。那些不是鳥，而是由骸骨拼接而成的飛行傀儡，頭顱是空洞的眼窩，翼骨間纏繞著腐爛的筋膜，每一只眼中都跳動著幽藍(lán)的靈魂火種。

  第一波俯沖時，三只骨鳥同時撲下。維恩抽出“暮影”，反手?jǐn)S出，匕首旋轉(zhuǎn)著刺穿一只的胸腔，黑霧順著裂口鉆入，瞬間腐蝕其核心。那具骸骨在空中炸裂，碎片墜落如雨。另兩只被塞琳娜抬手推開，空間褶皺短暫浮現(xiàn)，將它們甩向巖壁，撞成粉碎。

  可更多的還在逼近。

  第二輪攻勢更加密集，數(shù)十只骨鳥組成扇形陣列，從不同角度包抄。維恩策馬急轉(zhuǎn)，避過一次撲擊，但左側(cè)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那是先前戰(zhàn)斗留下的舊傷，此刻因劇烈動作撕裂開來。他喘了口氣，伸手召回“暮影”，卻發(fā)現(xiàn)塞琳娜的身體微微顫抖。

  “你還撐得?。俊彼麊?。

  她沒回答，只是抬起手，試圖再次展開空間屏障。掌心剛凝聚出微弱漣漪，靈樞卻猛然震顫，她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道血線，滴落在他的斗篷邊緣。

  維恩心頭一沉。

  他知道不能再靠常規(guī)手段突圍。這些骨鳥數(shù)量太多，速度太快，單憑物理攻擊和殘損的空間術(shù)法無法徹底清除。他閉了閉眼，腦海中閃過伊格尼斯曾說過的一句話：“當(dāng)你體內(nèi)兩種力量失衡時，唯有以血為引，喚醒沉睡的本能。”

  他低頭看向手腕。

  下一瞬，他咬破左手腕內(nèi)側(cè)，鮮血涌出，順著手臂流下。他將血滴入滾燙的沙地，同時低吼出聲：“以血為引，喚影吞光！”

  地面驟然龜裂，一道漆黑縫隙自血跡處蔓延開來，如同深淵張口。無數(shù)陰影觸手從中騰起，扭曲著向上攀升，每一根都帶著吞噬一切的寒意。它們在空中交織成網(wǎng)，迎向撲來的骨鳥群。

  第一只撞上的骸骨瞬間被纏住，黑霧順著骨骼縫隙鉆入，眨眼間化作粉末。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整片天空仿佛被黑暗吞噬，骨鳥接連墜落，在半空中爆裂成灰。最后幾只試圖逃離，卻被陰影追上，硬生生拖入裂縫，消失不見。

  風(fēng)停了。

  沙地上只剩下零星碎骨，冒著青煙。維恩仰頭望著恢復(fù)平靜的夜空，身體卻不受控制地?fù)u晃起來。他感到右眼一陣劇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被徹底抽離，緊接著，那僅存的微弱銀光，終于熄滅。

  他伸手摸了摸眼皮，指尖傳來干澀的觸感。

  “你怎么樣？”塞琳娜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風(fēng)帶走。

  “瞎了一只眼?！彼α诵?，聲音有些沙啞，“好像更帥了。”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抱得更緊了些。

  維恩深吸一口氣，用匕首尖輕輕刺入手掌。疼痛讓他保持清醒。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繼續(xù)深入荒漠。左眼的暗金光芒勉強(qiáng)照亮前路，身后的沙丘已被風(fēng)暴重新塑形，看不出任何足跡。

  但他們知道，那道血色符文不會真正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塞琳娜忽然低聲說：“我們不該丟下他?！?br />
  維恩握韁的手緊了緊。

  “我知道?！彼f，“但我們必須走。”

  “他會死嗎？”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砸進(jìn)死水。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放緩了馬速。風(fēng)從側(cè)面吹來，帶著荒漠深處特有的干燥與焦灼。他想起艾丹最后的樣子——跪在塵土中，機(jī)械臂垂落，胸口燒焦的皮甲下滲出黑血。

  “我不知道。”他終于開口，“但我記得他把錘子塞給我時說的話?！?br />
  “什么？”

  “他說，‘別讓這把錘子變成擺設(shè)’?！?br />
  塞琳娜沉默片刻，手指輕輕撫過腰間的“碎星”短劍劍柄。她沒再問，只是將臉貼在他的背上，任風(fēng)吹亂銀白色的發(fā)絲。

  天邊開始泛出灰白，荒漠的黎明總是來得緩慢。遠(yuǎn)處的地平線上，沙丘連綿起伏，像一片凝固的海浪。他們的身影在其中顯得渺小而孤獨(dú)。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維恩忽然勒住韁繩。

  馬停下腳步，鼻息沉重。

  他盯著前方某一點(diǎn)，左眼的暗金光芒微微波動。那里本該空無一物，但他察覺到空氣中有極其細(xì)微的震動，像是某種符文正在重新凝聚。

  “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