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的身體猛地一僵，掛在身上的獸骨飾品嘩啦啦亂響。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離那壁畫上浴血奮戰(zhàn)的先祖只差寸許，卻再也無法靠近。那只手劇烈地抖著，嘴唇開合了幾次，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是‘炎’……”巫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盡的悲涼，“是我們火桐部族，第一代的先祖，‘炎’?！?br />
  “我們的祖先，也在這里?！庇鹬钢嬅媪硪唤?，那里有幾個手持水紋法杖的祭司，正召喚著暴雨，試圖撲滅那顆邪異心臟的火焰。他們手中的圖騰，正是湖之子部落代代相傳的水母圖騰。

  真相，就這么被揭開了。

  咚！

  黑石再也支撐不住，一條腿重重地跪在地上，比石頭還硬的拳頭狠狠砸在地面，震起一片碎石塵土。

  “為什么……會是這樣……”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里面全是痛苦和被打碎了信仰的迷茫，“我們拜的圖騰……我們流傳的故事……為什么？為什么只教我們崇拜太陽，卻沒人告訴我們這場該死的戰(zhàn)斗！”

  為什么，祖先用生命捍衛(wèi)的榮耀，到頭來，卻變成了對仇敵的跪拜和敬畏？

  歷史，被人硬生生掰斷了。

  “那場仗……打輸了?！蔽组]上渾濁的老眼，兩行淚水淌過溝壑縱橫的臉頰，“‘炎’戰(zhàn)死了。我們‘月亮’一族的先祖，在水神的庇護(hù)下，帶著不肯投降的族人逃去了下游，才有了后來的湖之部落。我們記住了真相，卻丟了力量?！?br />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種刻進(jìn)骨子里的恐懼。

  “留下來的那些人……被那顆‘心臟’的力量污染了。為了活下去，他們跪在了殺死自己先祖的惡魔腳下，成了它的奴隸。”

  “他們?nèi)拥袅恕住臉s光，改寫了所有傳說，把那個惡魔……當(dāng)成了新的神。”

  “他們，就是現(xiàn)在的……太陽部落。”

  洞穴里，只剩下火把燃燒時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輕響。

  柳箐月安靜地聽著，腦子里卻已經(jīng)炸開了鍋。她看著跪在地上的黑石，那個壯碩的漢子雙肩不住地抖動，整個人的世界觀都在此刻崩塌粉碎。

  【好家伙，我當(dāng)這是王子復(fù)仇記，搞了半天是認(rèn)賊作父的文明悲歌。黑石這鐵憨憨，等于天天給殺父仇人磕頭燒香啊?！?br />
  柳箐月清楚，這下麻煩大了。

  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部落搶地盤的小事了，這是血海深仇，是正統(tǒng)和偽神之間不死不休的對決。

  而她，好像稀里糊涂地，成了唯一的裁判。

  就在這時，洞口的光線猛地一暗，一道人影連滾帶爬地沖了進(jìn)來，“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手里的長矛都甩飛了老遠(yuǎn)。

  是外圍放哨的戰(zhàn)士，他臉上全是比剛才看見焰息蜥之王還夸張的驚恐。

  “神使大人！不……不好了！”

  “說！”柳箐月的聲音瞬間變得銳利。

  “上游……上游……”那戰(zhàn)士大口喘著粗氣，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河道上游，“有……有一艘我們沒見過的船……過來了！”

  “什么船？”黑石猛地抬頭，巨大的悲痛被突如其來的危機(jī)強(qiáng)行壓了下去。

  “不是木排，也不是咱們的船！”戰(zhàn)士的瞳孔里滿是混亂和恐懼，“是……是船上……掛著好大一片樹葉的船！”

  “大樹葉的船？帆船？”

  柳箐月不再多問，一把抄起身邊那把造型猙獰的反器材狙擊步槍，語氣決斷。

  “走，我們?nèi)@‘不速之客’！”

  “什么船？”黑石猛地站起身，巨獸之血的腥氣還未散盡，他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像一頭隨時準(zhǔn)備撲殺的猛虎，悲痛被強(qiáng)行壓入了心底最深處。

  “不是木排，也不是我們的船！”那名哨兵戰(zhàn)士臉上滿是劫后余生都未曾有過的驚駭，“船上……掛著好大一片風(fēng)干的樹葉！”

  “大樹葉？”柳箐月眉頭幾不可查地一跳，心里那根名為“意外”的弦被撥動了。她快步走出洞穴，身后面色凝重的巫和羽緊隨其后。

  河風(fēng)拂面，裹挾著一股陌生的、屬于下游“咸水大湖”的潮腥氣。

  眾人登上“火桐號”的甲板，視野豁然開朗。只見上游河道拐彎處，一艘造型古怪的船，正乘風(fēng)而來。

  它的主體由巨木捆扎，比火桐部落最大的木排還寬，卻顯得笨重。真正讓柳箐月瞇起眼的，是船中央那根高聳的桅桿，上面掛著幾塊用獸皮和藤蔓縫補(bǔ)的巨大棕櫚葉，鼓脹著，推動著這艘原始的帆船，以一種不快卻異常穩(wěn)健的速度順流而下。

  船上人影綽綽，身形比火桐族人瘦小，皮膚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更淺的古銅色，身上穿的竟不是獸皮，而是用某種灰白色粗纖維編織的布衣。

  “是‘逐浪者’！”羽的呼吸驟然急促，聲音里帶著傳說被驗證的震驚，“咸水大湖盡頭的部落！他們從不踏入這片‘詛咒之地’！”

  巫拄著骨杖的手又緊了幾分，渾濁的眼中寫滿不解：“是什么風(fēng)，把這些海的子民吹進(jìn)了淡水河的禁區(qū)？”

  柳箐月沒作聲，舉起高倍軍用望遠(yuǎn)鏡。

  鏡頭里，對方的細(xì)節(jié)一覽無余。那些人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裝備堪稱丐版中的丐版，骨矛、黑曜石短斧，還有幾人背著古怪的吹筒。但他們的船，已經(jīng)有了風(fēng)帆的雛形。

  【有點意思，這是開始摸索利用自然偉力了？文明等級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