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風(fēng)，都帶著一絲甜香。

  自從萬界商行開業(yè)，這股由“神仙皂”和“霜糖”混合出的味道，就成了潘樓街最時髦、最高不可攀的氣息。

  半個月，足以讓一個新奇的鋪子，變成一座不可動搖的豐碑。

  “哎喲，張家姐姐，你這手上戴的鐲子，成色可真好！”

  “好什么呀，倒是你，李家妹妹，我怎么聞著你身上這股味兒，是萬界商行新出的那款‘月桂’香型的神仙皂吧？聽說每日只賣十塊，你是怎么搶到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二樓雅間的珠簾后，柳箐月聽著樓下貴婦們熟悉的開場白，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端起手邊的“月亮果”汁，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清甜的汁液滑入喉嚨，瞬間撫平了因早起而帶來的一絲煩躁。

  當(dāng)個甩手掌柜，真是太舒服了。

  蘇軾蘇大學(xué)士，簡直就是天生的金牌店長。

  那些自視甚高的文人雅士，原本只是沖著他的名頭來湊個熱鬧，結(jié)果三言兩語間，就被蘇軾引經(jīng)據(jù)典地忽悠瘸了。

  揣著幾塊“神仙皂”，捧著一包“霜糖”，揣了一盒火柴，滿面紅光地走了，嘴里還念叨著“風(fēng)雅，當(dāng)真風(fēng)雅”。

  至于那些達官顯貴，更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如今，誰要能在萬界商行二樓雅間，讓蘇大學(xué)士親自給沏上一壺茶，那面子可比去樊樓赴宴還大。

  柳箐月每日便坐鎮(zhèn)二樓，表面品茶觀景，實則……是在“淘寶”。

  【真實之眼】開啟時，整個世界在她眼中都褪去了色彩，化作一行行流淌的數(shù)據(jù)。

  樓下行走的客人，頭頂上會浮現(xiàn)出【健康值：87，情緒：欣喜】、【職業(yè)：七品校書郎，潛在需求：提神醒骨之物】之類的標(biāo)簽。

  這能力用來做生意，簡直是降維打擊。

  但柳箐月的目標(biāo)，從來不只是這些。

  她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在網(wǎng)的中央，等待著那些被命運絲線牽引而來的，真正有價值的獵物。

  樓下傳來一陣壓抑的爭執(zhí)聲，打破了滿堂的和氣。

  柳箐月的目光，穿過珠簾的縫隙，落在了門口。

  一個老人，正被伙計攔在門外。

  那是個看起來極為落魄的老秀才，一身洗得發(fā)白的儒衫漿洗得干干凈凈，但袖口已經(jīng)磨出了毛邊。

  他身形佝僂，面帶愁苦，懷里死死地抱著一個破舊的木盒子，仿佛那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

  “這位客官，實在對不住，我們這兒是商行，不是當(dāng)鋪，真不收舊物……”

  伙計陪著笑臉，話說得客氣，但攔著門的手卻很堅定。

  “小哥，求求你，行個方便！”老秀才的聲音沙啞又無力。

  “我……我不是來當(dāng)?shù)?，是來賣的！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是好東西！家里婆娘病得下不來床，實在是……等錢救命啊……”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引得周圍一些客人紛紛側(cè)目。

  蘇軾聞聲走了過來，他天性善良，見不得這般景象。

  溫聲對伙計說：“無妨，讓這位老先生進來吧?！?br />
  他將老秀才引到一旁的柜臺，輕聲道：“老先生，莫急，且把東西拿出來我看看?！?br />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老秀才感激涕零，顫抖著手打開了那個破舊的木盒子。

  盒子里，是幾件瓷碗玉佩，還有一方硯臺。

  蘇-軾捻須看去，不禁微微搖頭。

  東西是老的，但都是些民窯的粗瓷，玉佩的成色也一般，加起來，恐怕也值不了幾貫錢。

  老秀才看著蘇軾的表情，心一點點沉了下去，眼中最后的光也熄滅了。

  他剛準(zhǔn)備默默地收起東西離開，一個清冷的聲音，卻從二樓傳了下來。

  “老先生，且慢?！?br />
  柳箐月蓮步輕移，緩緩走下樓梯。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被她吸引。

  她今天穿了一身簡單的月白色長裙，未施粉黛，卻比店里任何一件寶物都更耀眼。

  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那個木盒子，實際上，卻死死地鎖在了盒子里，被幾件瓷器壓在最下面的，一卷毫不起眼的畫軸上。

  那畫軸的軸頭是劣質(zhì)的木料，已經(jīng)開裂，畫紙也泛著陳舊的黃，看起來就像是路邊攤上幾文錢就能買到的破爛貨。

  可是在柳箐月的【真實之眼】中，整個嘈雜的一樓大堂，所有衣著華貴的客人，所有琳瑯滿目的商品，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單調(diào)的灰白色！

  唯獨那卷畫軸，正散發(fā)著一圈微弱，卻純正到極致的，宛如太陽般璀璨的金色光暈！

  那光芒，幾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柳箐月的心，在一瞬間，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走到柜臺前，很自然地拿起那幾件瓷器玉佩，裝模作樣地端詳了片刻，仿佛只是隨口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