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認真地聽著，偶爾在小本子上記錄幾個關鍵詞?！按皇褂眉偕矸?，貨物偽裝或夾帶，資金通過復雜網(wǎng)絡洗白，這是典型的大規(guī)模走私或販運手法。但如果是‘黑金’……”他頓了頓，看向陳明，“可能涉及貴金屬、文物，甚至……更敏感的東西。”

  房間里的氣氛凝重了幾分。

  “林總隊，你們目前對‘海鷗號’的追蹤有進展嗎？”李正問道。

  林濤看了一眼陳明，陳明微微點頭示意可以說。

  “有一點。”林濤道，“我們通過海事和交通部門的記錄交叉比對，發(fā)現(xiàn)有一條經(jīng)常往返于東南亞某國與我國東南沿海多個港口（包括臨港）的雜貨船，曾使用過‘海鷗’這個船名，但更多時候使用其他化名。這條船的注冊公司層層轉包，最終控制人非常隱蔽。我們正在嘗試通過它的航行規(guī)律、?？扛劭诘奶攸c以及關聯(lián)的物流公司，來逆向推斷其可能的貨物種類和交接對象。但這需要時間，也需要一點運氣。”

  “那個開口的碼頭工人，還能提供更多關于當晚那些人，或者那些箱子的細節(jié)嗎？比如穿著、口音、車輛？”李正追問。

  林濤搖頭：“他很害怕，回憶有限。只說那些人穿著深色夾克或工裝，不像本地碼頭常見的打扮，說話口音有點雜，聽不出具體哪里。車子沒看清，當時天黑，距離也遠。”

  線索依舊破碎。但李正注意到，林濤提到“東南沿海多個港口”。這意味著，東海港可能只是這個網(wǎng)絡的一個節(jié)點。

  “陳主任，林總隊，”李正坐直身體，目光掃過兩人，“我有個想法。”

  兩人看向他。

  “對手現(xiàn)在知道我在你們手里，也知道你們在查。他們襲擊楊菲，既是警告我，也是在試探你們的反應和底線。這說明他們很緊張，但并沒有完全亂陣腳。”李正緩緩道，“如果我們繼續(xù)按部就班地在外圍調(diào)查，他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抹去更多痕跡，甚至切斷整個鏈條。就像那個老工人，說消失就消失了?！?br />
  “你的意思是？”陳明眼神深邃。

  “我們需要施加更大的壓力，或者……開辟一條他們意想不到的調(diào)查路徑?！崩钫D了頓，“我建議，可以考慮從‘貨不對’這個點反向切入?！?br />
  “反向切入？”林濤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對。”李正點頭，“如果‘貨不對’導致他們內(nèi)部爭執(zhí)，甚至引發(fā)滅口，說明這批‘貨’非常重要，而且接收方很可能是一個非常挑剔、或者說，對貨物有嚴格標準的下家。這個下家，會不會就在國內(nèi)？甚至，就在漢東省內(nèi)？他們因為貨物問題感到不滿或風險，會不會在其他方面留下痕跡？比如，異常的資金往來，突然中斷的合作，或者……對其他‘合格’貨源的急切尋找？”

  林濤的眼睛亮了起來：“你是說，不去死磕‘海鷗號’這條飄在海上的線，而是去查可能存在的、固定的國內(nèi)接收終端？通過終端異常，反推上游？”

  “這是一個思路?！崩钫?，“同時，關于張偉民老師。如果他真的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什么而被害，他發(fā)現(xiàn)的證據(jù)，會不會不僅僅指向港口和船只，也指向了這些終端，或者連接終端與港口的某個關鍵環(huán)節(jié)、關鍵人物？那個筆記本……如果他真的記錄了關鍵信息，內(nèi)容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具體?！?br />
  陳明沉思著，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林濤則快速在本子上記錄著。

  “李市長的建議很有啟發(fā)性?！绷譂ь^，“從經(jīng)濟犯罪偵查的角度，追查資金流向和終端異常，確實是重要手段。我們可以嘗試從近期漢東省內(nèi)，特別是與臨港等地有貿(mào)易往來的企業(yè)中，排查有無異常的大額資金支付、來歷不明的資產(chǎn)增加，或者突然進行的高標準倉儲、物流設施建設。尤其是那些業(yè)務與可能走私物品（如高檔消費品、電子元器件、稀有金屬等）相關的企業(yè)?！?br />
  陳明終于開口：“這個方向可以同步進行。林總隊，你們經(jīng)偵這邊牽頭，我會協(xié)調(diào)其他部門提供必要數(shù)據(jù)支持。”他看向李正，“李市長，看來讓你在這里‘休息’，確實有些浪費了。你的思維很敏銳?！?br />
  李正迎著他的目光：“陳主任，我不需要夸獎。我需要的是參與。把我關在這里，隔絕信息，我只能憑空猜測。如果我能了解更多外圍調(diào)查的進展，或許能提供更多有價值的聯(lián)想和判斷。而且……”他語氣加重，“我比任何人都更想盡快挖出真相，讓該負責的人付出代價。為了張老師，也為了我的家人?！?br />
  他最后這句話，說得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陳明與他對視良久，緩緩點頭：“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李市長，你的安全仍然是第一位的。你的‘露面’，無論是信息層面還是實際層面，都必須嚴格控制?！?br />
  “我可以不露面。”李正立刻道，“但我需要信息共享。至少，關于案件主要方向的進展，關鍵線索的發(fā)現(xiàn)，我應該有知情權。這不僅能幫助我思考，也能讓我……安心一些。”他巧妙地提到了“安心”，暗示了楊菲遇襲帶來的持續(xù)焦慮。

  陳明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林濤。林濤微微聳肩，表示技術上沒問題，只要保密措施到位。

  “好吧?！标惷鹘K于松口，“從今天起，重要的、非核心機密的案情進展簡報，可以讓你閱知。但你必須嚴格遵守保密紀律，所有信息不得記錄，不得外傳，閱后即焚只存在于腦子里?！?br />
  “我明白?！崩钫闹幸欢ǎ@是第一步勝利。

  “另外，”陳明補充道，“關于你提到的張偉民同志的筆記本，我們重新梳理了他近年來的工作軌跡和人際交往。發(fā)現(xiàn)他在去世前三個月，曾以調(diào)研名義，獨自去了一趟……北部的龍山市。那是你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br />
  龍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