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柴門未隔死生劫
木公公轉(zhuǎn)身,作勢欲走。
然而,就在他一只腳即將邁出門檻的那一刻,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事情。
猛地又轉(zhuǎn)過身,快步走了回來。
這一次,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故作神秘和凝重。
他俯下身,湊到瑩娘娘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以及被抱著的賀蕭逸才能勉強聽清的極低的聲音,飛快地說了一句話:
“娘娘千萬保重!皇后那邊……已經(jīng)知曉了您喜添龍子之事,據(jù)說……很是震怒,鳳顏大怒啊!宮里頭風言風語,都說……都說似乎是要對您和小皇子不利啊。望瑩娘娘您……千萬小心提防,早做打算才是!”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賀蕭逸明顯感到抱著自己的母親全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間冰封!
她的呼吸驟然停止,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待在瑩娘娘懷中的賀蕭逸,雖在別人眼中僅是剛出生的嬰兒,但畢竟擁有著成年人的心智。
他自然瞬間就清楚了這輕飄飄一句話背后所蘊含的致命殺機與無限兇險!
皇后的震怒,“不利”二字,在這深宮之中,往往就意味著滅頂之災(zāi)!
自從木公公留下那句如同死亡預(yù)告般的話走后,瑩娘娘就一直處在一種極度的、無法掩飾的恐慌與絕望之中。
她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般。
連丫鬟靈兒中午和晚上精心熬煮、特意多放了幾粒米的稀粥送來,她都搖了搖頭,一口都沒有吃下去。
只是抱著賀蕭逸,眼神空洞地望著柴房的某一處角落。
賀蕭逸經(jīng)過這憔悴婦人幾天來無微不至、傾盡所有的照顧,以及她一舉一動中自然流露出的那份深沉而絕望的母愛所深深感染,早已在心理上完全接受并認定,眼前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就是自己這一世的母親。
是需要他用生命去守護的親人。
此刻看到母親因恐懼而失魂落魄、茶飯不思的模樣,賀蕭逸是看在眼中,痛在心里,一股無力感與憤怒交織翻騰。
“皇后!還有那個冷漠的皇上!”
他心中暗暗發(fā)誓,“日后若我有能力,定不會放過任何迫害我母子之人!尤其是那個所謂的皇后!當然,連那個薄情寡義的皇帝一塊懲罰也不介意!若是他對母親有絲毫憐惜之情,我們母子又怎會淪落至這步田地?既然沒有感情,當初又何必……”
想到這里,他心中又是一陣苦澀的嘆息,“唉……那樣的話,我還能成功轉(zhuǎn)世到此嗎?”
他當然不知道,他的轉(zhuǎn)世與皇帝那一晚的行為并無直接關(guān)系,若非此次轉(zhuǎn)機,他或許只會投生到別處尋常人家。
瑩娘娘整個晚上都沒有入睡。
一直緊緊抱著賀蕭逸,身體不住地輕微顫抖,口中反復(fù)喃喃自語,聲音充滿了絕望:
“她肯定會下手的,她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肯定會的……不行,我的孩兒不能有事,這樣下去不行……得想辦法,一定要想辦法……”
賀蕭逸看到母親如此擔驚受怕、備受煎熬,自己竟沒有一點能力去保護她、安慰她,只能眼睜睜看著。
他眼眶發(fā)熱,心中卻在無聲地滴血。這個晚上,也成了賀蕭逸從出生以來,唯一一個無法靜下心來修煉那無名口訣的夜晚,母親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也淹沒了他。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第一縷微弱的曙光透過柴房的縫隙照射進來。
賀蕭逸就借著這微弱的光線,驚恐地發(fā)現(xiàn)——母親那一頭原本只是略顯枯黃的發(fā)絲。
竟然在這一夜之間,變得一片雪白!
如同驟然落滿了寒霜!
無盡的酸楚與心痛瞬間淹沒了賀蕭逸,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放聲大哭了出來。
這哭聲,不僅僅是為母親,也是為了這無法掌控的命運,為了那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的仇恨與無力感。
賀蕭逸這突如其來的、充滿悲傷的哭聲,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瑩娘娘猛地拉回了現(xiàn)實。
她趕緊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抱緊懷中的孩子,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用沙啞的聲音哄道:
“寶貝別哭,娘的乖寶貝別哭……是娘嚇到你了嗎?別怕,別怕……”
可是,此時的賀蕭逸仿佛要將所有的情緒都宣泄出來,竟然無法止住哭聲,索性就放聲大哭了起來,眼淚沾濕了母親的衣襟。
瑩娘娘見到賀蕭逸哭得如此傷心欲絕,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
明白他們母子二人所處的絕境一樣,她自己的眼淚也瞬間決堤,滾落下來。
她將臉頰貼著賀蕭逸幼嫩的小臉,哽咽著低語道:“寶寶,我的孩子……如果你真的能聽懂,能體會到我們母子倆如今的處境,你就不要哭了……別哭了……娘一定會想辦法的,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一定要讓你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或許是母親的眼淚與話語起了作用,賀蕭逸終于慢慢地止住了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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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望著母親一夜白頭的憔悴面容。
張了張小嘴,積攢了半天的力氣,喉嚨里竟然發(fā)出了一聲極其清晰而稚嫩的呼喊:“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