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世界亂了,我們還在描圖?
山里沒了時間概念,但對孫磊他們來說,每一秒都像拿鈍刀子在磨神經(jīng)。偏殿里死寂一片,只有骨刺劃在獸皮上那“沙沙”的、令人抓狂的噪音。
孫磊眼睛熬得通紅,眼球上盤著蛛網(wǎng)般的血絲,他感覺自己再盯下去,眼珠子就要從眶里爆出來。手里的骨刺又濕又滑,全是膩人的冷汗。腳邊,畫廢的獸皮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他媽是給人畫的?
符文里的每一筆,都像一條活蛆,在那兒不停地蠕動、變形。你前一秒剛鎖定一條線,眨個眼的功夫,它就跟另一條線絞在了一起,變成了個你完全不認識的新東西。試著閉上眼默寫,結(jié)果腦子里就跟被人倒了一鍋沸騰的爛粥,渾濁不堪,什么狗屁都想不起來。
“操?!睂O磊終于沒忍住,把骨刺往石桌上狠狠一摔,發(fā)出“鐺”的一聲脆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嚷嚷什么?!迸赃叄餮坨R的趙光明嘶啞著嗓子說,他甚至沒力氣抬頭。汗水順著他的鏡框往下滴,他腳下的廢獸皮比孫磊只多不少。想他家三代都是搞古畫修復的,一手臨摹的本事在圈子里都掛得上號,結(jié)果現(xiàn)在,連這鬼畫符的一根線頭都描不準。
這壓根不是畫,甚至不是寫字,這像是在……跟一個瘋子對暗號。一個不斷改變規(guī)則的瘋子。
終于,有人扛不住了。角落里,外號“老虎”的壯漢猛地站起來,一腳把石凳踹飛了出去,“哐當!”一聲巨響。
“老子不干了!耍猴呢?!外面兄弟們拿命在填,讓我們在這兒描紅?描個幾把!!”
他這一聲吼,徹底捅了馬蜂窩。
“就是!這玩意兒有屁用?有這功夫教我們兩手真本事??!”
“首長!我們是兵,不是他媽的畫工!這任務我們接不了,要槍斃給個痛快話!”
孫磊沒吭聲,但拳頭已經(jīng)攥得發(fā)白。憋屈,像胸口塞了一大團濕棉花,堵得人喘不過氣。他們是兵王,是每個部隊里掐出來的尖子,是帶著整個戰(zhàn)區(qū)的希望來的。可現(xiàn)在呢?在這鬼地方干著連新兵蛋子都嫌煩的破事兒。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蒙展沉著臉走了進來。他身后跟著那五個跑步的兵王,幾人渾身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熱氣蒸騰,但怪就怪在,他們臉上沒有半點跑虛脫的樣子,反而一個個眼睛亮得嚇人,跟探照燈似的。
“怎么,鬧情緒了?”蒙展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刮過殿里這五個霜打的茄子。
“報告!”“老虎”脖子一梗,吼了回去,“我們是兵,不是畫匠!這活兒,干不了,也不想干!”
“干不了?”蒙展哼笑一聲,走到他跟前,踢開腳下的廢皮,撿起一張,瞥了一眼上面鬼畫符一樣的線條,又抬頭看看空中那個活物般的符文,眼神里全是嘲弄?!澳銈儺斶@是什么?美術(shù)課?讓你們陶冶情操?”
他聲音陡然拔高,“你們再看看他們!以為他們在外面傻跑?那是普通的體能訓練?”
蒙展指著身后的五個兵王,聲音壓得極低,卻像錘子一樣砸在每個人心上:“告訴你們,你們喘的每一口氣,都在吸這個世界的‘料’!這玩意兒在給你們換零件!他們五個,現(xiàn)在能全副武裝負重一百公斤,跑一天一夜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告訴我,哪個新兵連能練出這種牲口?!”
那五個兵王自己都聽得一愣,面面相覷。他們只覺得越跑越有勁,沒想到已經(jīng)變態(tài)到這個地步了。
蒙展的目光又轉(zhuǎn)回孫磊他們身上:“而你們,活兒更重!你們不是在畫,是在用你們的腦子,去啃、去嚼、去消化這個符文!這玩意兒本身就是力量!畫不出來,是因為你們的腦子是臺破電腦,帶不動這個程序!什么時候你們能把它裝進腦子里,才算摸著門!”
“然后呢?”孫磊還是忍不住頂了一句,“能一拳干翻坦克?”
“干翻坦克?”蒙展嗤笑一聲,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眼界就這么點兒?行,讓你們開開眼。”
他摸出戰(zhàn)術(shù)平板,在墻上投射出一段視頻。
畫面抖得厲害,是頭盔記錄儀的視角。背景是歐洲風格的街道,但已經(jīng)成了地獄??ㄜ嚧笮〉闹┲?,黑壓壓的一片,它們那刀鋒一樣的長腿,像切豆腐一樣,輕易地剖開主戰(zhàn)坦克的頂蓋裝甲,從里面拖出慘叫的人影。機槍子彈打在它們身上,就跟撓癢癢一樣,只濺起點點火星。一個士兵的半截身子被拖拽著,在鏡頭前一閃而過,腸子掛了一地。絕望的尖叫和炮火的轟鳴混在一起,然后戛然而止,屏幕一黑。
“三天前,瑞士格林德瓦鎮(zhèn)。一個裝甲營去支援,連鎮(zhèn)子帶部隊,不到三個小時,全被吃光了?!泵烧沟穆曇舨粠魏吻榫w,像在宣讀一份死亡報告,“我們引以為傲的鐵疙瘩,在那兒就是一堆堆的罐頭?!?br />
“嘔……”有個士兵當場就沒忍住,扶著石桌干嘔起來。剩下的人,包括孫磊,全都臉色慘白,手腳冰涼。那不是電影,那是真實的錄像。他們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看到,自己過去所學的一切,在真正的敵人面前,是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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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展關掉視頻,偏殿重歸昏暗。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現(xiàn)在,還覺得無聊嗎?還覺得是在畫畫?”
他挨個盯著他們,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們,你們畫下的每一筆,將來,就是刻在你們戰(zhàn)友身上的防彈衣!是戳進那些怪物腦子里的刺刀!現(xiàn)在,都他媽給我坐回去!誰再敢廢話一個字,我現(xiàn)在就讓他滾出去,跟外頭那些東西‘實戰(zhàn)演練’一下!”
再沒人敢出聲。之前踹凳子的“老虎”,一聲不吭地把石凳扶正,坐下,拿起骨刺時,手穩(wěn)得像焊在了桌子上。
孫磊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抬眼看向那個符文時,眼神徹底變了。煩躁、憋屈、迷?!珱]了。只剩下一種要把命豁出去的狠勁。
他要把它啃下來,不是畫在皮上,是直接用眼睛,用腦子,刻進自己的骨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