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出問題了?！?br />
  深夜，劉主任辦公室里煙味嗆人。張鼎玉道長把一份文件“啪”地一聲放在桌上，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祥。他那張平日里仙風(fēng)道骨的臉，在臺燈下繃得像塊石頭。

  劉主任掐了煙，拿起那幾頁釘在一起的A4紙，紙張還有打印機(jī)溫?zé)岬挠酄a?！靶聢蟾?？”他扶了扶眼鏡，目光落在標(biāo)題上——《507所基地及周邊環(huán)境‘氣動勢’背景值連續(xù)720小時監(jiān)測報告》。

  “背景值？”劉主任重復(fù)了一遍，顯然沒抓住重點。

  “對，環(huán)境背景值?！睆埗τ窀墒莸闹讣?，順著報告上的一條曲線緩緩劃過，指甲在紙面上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那條線，幾乎是平的，但尾端，確實往下掉了一點?！斑@臺寶貝疙瘩造出來后，我就讓小方加了幾個探頭，對著基地外頭，二十四小時不停地測。測的，就是咱們這地界兒的‘靈氣’底子有多厚?！?br />
  他抬起眼，盯著劉主任，一字一頓地說：“底子，在變薄。我們的靈氣濃度，正在用一個極其緩慢，但卻死板的速度，往下掉?！?br />
  劉主任的臉色徹底變了。他拿起一支筆，像拿手術(shù)刀一樣，死死抵住曲線的起點和終點，那微不可查的斜率，此刻在他眼里，像一道觸目驚心的斷崖。

  “這他媽的……說明什么？”他嘴里蹦出了粗口。

  “說明‘靈氣復(fù)蘇’這個詞，從一開始就用錯了?！睆埗τ竦穆曇麸h忽起來，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沒有什么復(fù)蘇，老劉。我們……我們只是在吃老本。”

  他頓了頓，那個可怕的比喻終于成型：“始皇帝當(dāng)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通天手段，在這底下埋了個巨大的‘高壓氣瓶’。我們呢？我們就是一群撞大運的敗家子，在這個氣瓶上鉆了個眼兒，然后趴在洞口，拼命吸那漏出來的氣。吸得越多，這地方就越熱鬧，排行榜就刷得越快?！?br />
  “嘶——”劉主任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后脖頸子都在冒風(fēng)?！澳愕囊馑际恰@氣，會漏完？”

  “會?！睆埗τ竦幕卮鹬挥幸粋€字，卻重逾千斤?！奥┩甑共恢劣?。但當(dāng)漏出來的速度，跟不上我們這幾百號人‘吸’的速度時，濃度就會跌到一個冰點。那時候，別說筑基了，能維持住現(xiàn)在的境界不掉下去，就算燒高香了。”

  辦公室里死一樣寂靜，只有中央空調(diào)的送風(fēng)聲，嗚嗚的，像誰在哭。

  劉主任摸出煙盒，抖了半天才抽出一根，打火機(jī)“咔噠”一聲，沒點著，又“咔噠”一聲。煙霧升騰，他那張被熏得發(fā)黃的臉在煙霧后若隱若現(xiàn)。

  “金丹計劃……我們他媽的……”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把煙狠狠吸了一口，“我們以為自己在開創(chuàng)歷史，鬧了半天，只是在吃一頓散伙飯？”

  他猛地站起來，在狹小的空間里來回踱步，像一頭困獸。

  “外界呢？其他地方呢？就我們這兒是這樣？”

  張鼎玉搖了搖頭：“我讓小方在幾個有名的洞天福地裝了探頭，龍虎山、武當(dāng)山……是有波動，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計。跟咱們這兒比，就是汪洋大海和幾滴水的區(qū)別?！彼麌@了口氣，“這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想——我們腳下，是一座孤島，始皇帝留給后人最后的，一座孤島?！?br />
  “孤島……”劉主任重復(fù)著，嘴里滿是煙草和現(xiàn)實的苦澀味。

  他猛地站定，煙頭在煙灰缸里狠狠碾滅，火星四濺。

  “不行！不能就這么干等著！”他眼里爆出一股狠勁，死死盯住張鼎-玉，“道長，你說……這玩意兒，這‘靈氣’，能不能……造出來？”

  這話一出，張鼎玉整個人都愣住了，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雷劈中。

  他看著劉主任，像是頭一回認(rèn)識這個只知道批文件、跑經(jīng)費的領(lǐng)導(dǎo)。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是修仙，不是玄學(xué)，這是在向物理學(xué)的根基，向創(chuàng)世的法則發(fā)起挑戰(zhàn)。

  “人造……靈氣？”張鼎玉的呼吸都亂了，這個念頭太過瘋狂，以至于他這個修道幾十年的人，連想都不敢想。

  “對！人造！”劉主任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筆筒嗡嗡響，“能量守恒！這是初中物理！它不會憑空來，也不會憑空沒！它一定是某種東西轉(zhuǎn)化來的！始皇帝能轉(zhuǎn)，我們他媽的有計算機(jī)、有核物理，憑什么不能轉(zhuǎn)！”

  劉主任的咆哮，像一把鑰匙，捅進(jìn)張鼎玉腦子里那把生了銹的鎖。

  是啊……祖師爺只教人怎么用“氣”，沒一個說過“氣”是什么，從哪來。他們說是“天地精華”，是“大道本源”。

  可他張鼎玉，在穿上道袍前，穿的是白大褂！他骨子里，刻的是“凡有現(xiàn)象，必有規(guī)律”！

  “暗能量……”張鼎-玉的嘴唇哆嗦著，吐出一個詞。

  “什么玩意兒？”劉主任沒聽清。

  “暗能量！暗物質(zhì)！”張鼎玉的眼睛亮得嚇人，那是一個學(xué)者找到了終極課題時的狂熱，“老劉，你知道嗎？我們可見的宇宙，所有星星、塵埃，包括你我，加起來，不到宇宙總質(zhì)量的5%！”

  他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幾乎看不見的縫隙：“剩下的95%，是看不見、摸不著，像幽靈一樣塞滿整個宇宙的暗物質(zhì)和暗能量！它們不跟光反應(yīng)，所以我們看不見，但它們用引力支撐著一切！”

  劉主任屏住呼吸，他知道，答案要來了。

  “我一直在想，靈氣是什么？它無形無質(zhì)，卻能被我們身體‘捕捉’到……這種特性，這種特性……”張鼎玉激動得來回踱步，道袍下擺甩動，“這不就是暗能量的特征嗎！”

  “我有個瘋了似的猜想，”他猛地回頭，雙眼灼灼地盯著劉主任，“靈氣，根本就是被‘激活’了的暗能量！始皇帝，他不是創(chuàng)造了能量，他是找到了‘激活’暗能量的開關(guān)！”

  辦公室里，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