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凌晨四點。

  曼哈頓，中央公園西路。

  頂層復(fù)式公寓的巨大落地窗，是一塊冷卻凝固的黑曜石，吞噬著窗外永不熄滅的城市燈火，也映出一張老年斑密布，眼神卻依舊具有侵略性的臉。

  白發(fā)蒼蒼的霍華德，正被一陣加密線路專用的蜂鳴聲，從價值數(shù)百萬美金的Frette真絲床單上生生拽起。

  那聲音尖銳，像是要撕裂人的神經(jīng)。

  他煩躁地瞥了一眼身邊被驚擾的年輕女伴，眉頭擰成一個死結(jié)，抓起了電話。

  “說?！?br />
  他的聲音里，滿是狩獵被打斷的野獸所獨有的危險氣息。

  電話那頭，是他最信任的首席助理，但此刻，那個總是沉穩(wěn)冷靜的聲音，卻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每個字都帶著血腥味的恐慌。

  “老板！出事了！天塌下來了！”

  “冷靜點，馬丁。”

  霍華德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他一生經(jīng)歷過數(shù)次足以顛覆國家的金融風(fēng)暴，早已習(xí)慣在崩塌的廢墟上散步。

  “股價！是我們的股價……歐洲市場剛剛開盤，我們……我們被血洗了！”

  馬丁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一股根本無法追蹤的龐大資金，就像從深海中蘇醒的未知巨獸，對我們發(fā)動了最野蠻的做空！”

  “開盤才半個小時，股價……已經(jīng)雪崩了百分之三十！”

  霍華德握著冰冷手機(jī)的手，指節(jié)瞬間捏得慘白。

  “百分之三十？”

  他千億美金的商業(yè)帝國，在短短三十分鐘內(nèi)，市值蒸發(fā)了三百億。

  三百億美金。

  這筆錢足以讓一個中等國家徹底破產(chǎn)。

  能讓幾百萬人瞬間淪為赤貧。

  而現(xiàn)在，它就這么消失了。

  睡意蕩然無存。

  一股冰冷的寒氣，順著他的脊椎蜿蜒爬上后腦，讓他頭皮發(fā)麻。

  “誰干的？”

  他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房間里的溫度驟然下降。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對方動用了上百個離岸幽靈賬戶，手法干凈得不似人類！他們不是在賺錢，他們像一支軍隊，唯一的目的就是把我們撕碎！”

  “老板，這不是商業(yè)競爭，這……這是國家力量在親自下場！”

  “國家？”

  霍華德的瞳孔驟然縮成一個針尖。

  “哪個國家？！”

  馬丁在電話那頭死寂了片刻，用氣音提醒道：“老板，三天前……您在佳士得拍下的……那件來自華夏的青銅器?！?br />
  “華夏？！”

  霍華德的腦子里“轟”的一聲炸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了一件古董？一件幾千年前的破銅爛鐵？！”

  “他們他媽的瘋了？！”

  “FUCK！”

  霍華德終于徹底失態(tài)，他咆哮著，將手邊的路易十三水晶瓶狠狠砸在意大利手工編織的地毯上。

  琥珀色的昂貴酒液，如鮮血般浸染開來。

  “給我頂住！聯(lián)系所有銀行！把我們能抵押的一切都押上去！我要讓這群人知道，我霍華德的血，不是那么好放的！”

  掛斷電話，他眼中的鎮(zhèn)定被一種輸紅了眼的瘋狂所取代。

  然而，這僅僅是交響樂的序曲。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刺破紐約的薄霧時，迎接霍華德的，是真正的末日審判。

  他剛剛踏入公司總部大門，就被潮水般涌來的壞消息徹底淹沒。

  他甚至不需要走進(jìn)辦公室，大廳里數(shù)十個屏幕上滾動的新聞，和一張張末日來臨般慘白的臉，就告訴了他一切。

  “老板！CNN、BBC、《華爾街日報》全球同步頭版爆料！我們南美洲的能源項目環(huán)評報告被證實為偽造，證據(jù)被直接寄到了綠色和平組織和FBI的總部！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已經(jīng)成立了！”

  “老板！歐洲的阿爾斯通集團(tuán)剛剛單方面撕毀了和我們的百億合作協(xié)議！他們的CEO說，一家來自東方的公司，給出了一個‘上帝都無法拒絕的方案’！”

  “老板！董事會那幾位獨立董事正在聯(lián)手逼宮！高盛、摩根……我們最大的幾個機(jī)構(gòu)股東，正在不計任何代價地清倉我們的股票！”

  一個又一個的消息，不再是重錘。

  而是一把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而又殘忍地，一一割斷了他商業(yè)帝國的動脈、神經(jīng)和骨骼。

  他引以為傲的財富。

  他精心編織的人脈。

  他無往不利的權(quán)力。

  在這一刻，脆弱得如同沙灘上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