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倉庫的鐵皮屋頂時，林溪的攝影展迎來了第一批訪客。幾個背著畫板的學(xué)生站在“紅星電影院”的老照片前小聲驚嘆，指尖在玻璃展柜上虛虛描摹霓虹燈的輪廓；一對老夫妻在清潔工的照片前駐足良久，老爺爺指著粉塵里的光紋，跟老伴說“像極了當(dāng)年車間里的陽光”。沈慕言靠在角落，看著林溪被訪客圍住時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蘇芮說的“光會說話”——原來真的會，在不同的人眼里，它說著不同的故事。

  這時，沈慕言的手機震了震，是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張導(dǎo)工作室，明早十點，最終試鏡。”沒有落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抬頭看向蘇芮，她正幫林溪給訪客遞宣傳冊，束發(fā)的皮筋不知何時換成了紅色，被風(fēng)一吹，像朵小小的火苗在發(fā)間跳動。察覺到他的目光，蘇芮轉(zhuǎn)頭眨了眨眼，嘴角彎起的弧度里藏著了然。

  “看來有人提前透了消息?！鄙蚰窖宰哌^去，聲音壓得很低。

  蘇芮聳聳肩，指尖劃過宣傳冊上的“光的故事”字樣：“我哥說，好演員不該等消息，該追著光跑?！彼D了頓，往試鏡地點的方向偏了偏頭，“聽說最終試鏡要拍‘光下讀書’的特寫，你眼神里的光，比鏡頭還會演戲?！?br />
  第二天上午，張導(dǎo)工作室的攝影棚里亮得晃眼。沈慕言坐在指定的木質(zhì)長椅上，面前擺著本泛黃的舊書——劇本要求他演一個在獄友熟睡后，偷偷借著手電筒光讀書的少年犯，鏡頭要捕捉到他從警惕到沉醉，再到被光刺痛眼睛的層次感。

  “開始?！睆垖?dǎo)的聲音從監(jiān)視器后傳來。

  沈慕言緩緩翻開書頁，指尖先在紙頁上停頓片刻，像在確認(rèn)紙張的質(zhì)感。手電筒的光束從他肘彎下溜出來，在字里行間慢慢移動，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xì)碎的陰影，起初緊抿的嘴角隨著情節(jié)松動，當(dāng)讀到某一頁時，喉結(jié)輕輕滾動，像是被文字燙到一般。突然，他猛地合上書，手電筒光晃過他的臉，瞳孔驟縮的瞬間，眼底閃過的不是恐懼，而是對光的貪戀——那是即使被刺痛，也想多看一眼的執(zhí)拗。

  “停。”張導(dǎo)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再戴上時，目光里帶著審視，“最后那個眼神，為什么不是閃躲？”

  “因為他不是怕光，是怕光消失?！鄙蚰窖哉酒鹕?，手里還攥著那本書，“在黑暗里待久了，光再刺眼，也是希望?！?br />
  張導(dǎo)沉默了幾秒，忽然笑了：“明天來簽合同吧?！彼噶酥副O(jiān)視器里的回放，“你讓光有了重量，這比演技更難得。”

  走出工作室時，陽光正好。沈慕言掏出手機，給林溪發(fā)了條消息：“光接住我了。”很快收到回復(fù)，是張照片——倉庫門口的木牌旁，蘇芮正幫趙野掛起新的海報，兩人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像在地上寫了個“光”字。

  他抬頭望向天空，陽光穿過指縫，在柏油路上灑下晃動的光斑。原來同行者的意義，不僅是并肩走一段路，更是在你追光時，他們會悄悄站在光經(jīng)過的地方，替你把影子也照得溫暖。而那些關(guān)于光的約定，正隨著風(fēng)，飄向更遠(yuǎn)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