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

  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大長老收了個弟子，不算很正式，只簡簡單單喝了杯拜師茶，新弟子是南隱身邊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看起來話很少，年少沉穩(wěn)的模樣。

  都說這南隱不愧是同元戈關(guān)系最好的人，平日里與這二老就走得近，自然也知道怎么哄著，這帶來倆姑娘，一個哄好了酆青檀，一個哄好了元俊峰，此前說不授課的如今收了個藥童，頗有幾分培養(yǎng)關(guān)門弟子的用心程度，此前神神叨叨天天一個人坐著發(fā)呆的大長老也開始忙活起來了，聽說沒事兒就帶著自家小徒弟爬山練功——練基本功。

  那么大個姑娘，常常被人瞧著跟個四五歲的孩子似的，一早在那扎馬步。

  頗有幾分不倫不類的，倒也有趣得緊。

  至于南隱，反倒成了那個無所事事給眾人跑腿端茶遞水的小廝，忙完了藥園的事情忙大長老的，偶爾得空還去元戈的院子里頭坐一坐，一坐就坐半宿，出來又去其他兩位長老那邊說話嘮嗑，只他們本也不熟，又是多年未見，實(shí)在也沒什么話題聊的，說著說著自然就繞到了元戈的話題上，說的也多是些陳年舊事，沒多久就自然而然地繞到了元戈的密室上。

  元戈有間密室這不是什么秘密，她密室里的東西也不算秘密，左右那密室誰也進(jìn)不去就是了。

  對此，南隱少爺卻似乎有些不相信，接連問了好幾回，在得到了確定的答案之后還有些不信，兀自喃喃著“怎么會呢？怎么會呢，那盛京城里出現(xiàn)的那些東西又是怎么回事呢……我還以為是這里流出去的呢……我似乎還瞧見槿素了，就元戈身邊那丫鬟，長老還記得吧？自打元戈離開之后，那丫鬟去哪了您可曉得？”

  對此，兩位長老都說不知。

  三長老態(tài)度更生冷些，在聽到“槿素”的名字時(shí)甚至想了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天下之大，一旦下了知玄山，天南地北的誰又知道?！?br />
  二長老就熱情洋溢了不少，“哦！你說那丫頭啊，聽說是下山了。后來我遣散那個院子里的下人，主子都沒了，幾個下人守著那院子作甚？那時(shí)候就沒見著槿素，他們說那丫頭走了好幾日了，連舊主的頭七都沒過就走了，也是個沒良心的，當(dāng)初戈兒對這丫鬟有多好咱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是……聽說之前是賣笑的，還真是戲子無情??！”

  莊黎川一邊兀自感慨著，一邊問南隱，“那小姑娘去盛京城了？我瞧著就是個有野心的，果不其然，哈哈！她在盛京城里做什么呢？莫不是繼續(xù)還在賣笑？”說完哈哈笑著，是他一貫的表情，就像牢牢戴在了臉上的假面具，讓人一時(shí)間瞧不出他這番話里的虛實(shí)真假。

  南隱撩著眼皮子看他，倏地笑了笑，懶懶吐出兩個字，“殺人?！?br />
  莊黎川一愣，臉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間的凝滯與龜裂，“什、什么？”

  “她在盛京城里殺人。我瞧著她的時(shí)候，正好就是她被官府帶走的時(shí)候，聽說殺了不少人……”南隱盯著莊黎川，總帶著幾分不正經(jīng)的笑臉不笑的時(shí)候竟帶著幾分迫人的氣勢，只那氣勢倏忽而逝，他又倏地笑了，“只遠(yuǎn)遠(yuǎn)瞧了眼，覺得有點(diǎn)像。我還尋思著這小丫頭離開了知玄山怎么還性情大變了呢，許是看錯了吧！”

  “嗨！”莊黎川斜睨了一眼南隱，搖搖頭，無奈嘆道，“你這小子，我還真是被你嚇了一跳！你肯定是看錯了，那丫鬟細(xì)胳膊細(xì)腿的，雖然有點(diǎn)子野心在心上，也斷斷殺不了人，還不少人……就她？被元戈慣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殺條魚都費(fèi)勁……怎么？”

  他看著南隱起身跺了跺腳，問道。

  南隱回頭看了眼明晃晃的日頭，聳聳肩，“同您說了許久，忘了時(shí)辰了……老師那邊今兒個讓我曬藥材呢，老爺子最近氣性兒大，去晚了又要同我碎碎念，我先走了哈！”

  莊黎川緊跟著起身，緊了幾步跟上去，“這就走了？我這里有壇好酒，還想著留你用膳呢！這樣，明天、明天你過來用膳如何，咱們一道喝點(diǎn)酒？你小子離開知玄山之后，我連喝酒都找不到好對手，就明天吧！咱們好好敘敘舊，如何？”

  “成，您留步吧?！蹦想[欣然接受，道了別就快步離開了。

  莊黎川目送著南隱離開，臉上掛著的面具一樣的笑容一點(diǎn)點(diǎn)隱退，瞇著的眼睛緩緩睜開，對上一旁走過來的隨從，淡聲吩咐道，“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隨從垂首稱是，“是?！?br />
  “還有，那小子若真是盛京人士，他人都到這么久了，為什么盛京那邊的消息還沒到？”莊黎川挺了挺一直有些彎著的脊背，“定是哪里出了問題，你行事小心些，別把咱們自己牽扯進(jìn)去……若有萬一，都往元戈那個死人身上推就成了，她的丫鬟犯的事，推給她最好了。”

  “是。”隨從想了想，多嘴了一句，“那，南隱少爺那邊……”

  莊黎川沉吟片刻，喃喃說道，“那小子不簡單，平時(shí)嘻嘻哈哈的，實(shí)際上比誰都奸猾。聽說老三那邊也常去，說些有的沒的，指不定也在打那密室的主意……你派人盯著些，別讓他真的進(jìn)了密室發(fā)現(xiàn)了咱們的秘密。我約了他明日吃酒，到時(shí)候盡量討點(diǎn)話出來……盛京來的，又看到了槿素，呵，這小子此行只怕另有目的啊！”

  “是?！?br />
  ……

  消息比預(yù)料中來得還要快，只不過大半日的光景，下山的隨從就接到了來自盛京的消息，說是半路遇到了多年未見的大暴雪，這才給耽擱了。

  盛京城的消息比南隱的更加詳細(xì)些，但結(jié)局是一樣的，槿素在連殺多條人命之后又聯(lián)手醉歡樓挾持溫尚書之女、恪靖伯府三少夫人溫淺，如今已被官府抓獲，判斬立決。

  “溫淺……”莊黎川不甚在意地念著這個名字，又將信箋遞還給隨從，“燒了吧?！?br />
  同一時(shí)間，另一封同樣來自盛京城的消息，也送來了知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