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只有一條路，兩邊是高大連亙的山脈。

  趙暖皺眉看著眼前地勢，再看看黑乎乎滿是炭灰的路：“進山出山不會都只有這一條路吧?！?br />
  趕車的沈明清咧嘴一笑：“猜對了?！?br />
  “遮明山十萬大山，這條路進去八十里，沿途全是山?！?br />
  他揚起馬鞭朝東北方向一揮：“去云州直線不過六十里，中間卻隔著五座山。不信邪抄近路的人，都有去無回?！?br />
  “那這山高林深，物產(chǎn)定然豐富吧?！?br />
  “豐富??！”

  聽到兩人對話的段正接過話：“但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大蟲。熊瞎子、毒蛇不常見的，咱們就不說了?！?br />
  說到這里，段正雙手在頭上比劃兩下：“小牛犢子似的鹿，長著三尺長，樹杈子似的鹿角，一下就能頂破肚皮。”

  “最危險的還是那些個蘑菇，邪乎的緊?！?br />
  妍兒好奇：“段爺爺，蘑菇咋邪乎呀？”

  “那是山里精怪變的，吃了口吐白沫不說，得去地獄里走一圈，看一遍前生做的惡事，才讓死?！?br />
  妍兒抱著雙臂，打個寒顫：“太可怕了。娘，咱們可不能吃蘑菇?！?br />
  “也有那么兩三種能吃的，但那玩意也填不飽肚子?！?br />
  聽著妍兒打開話匣子，跟段正聊起來，趙暖心里默默想著。

  帶毒的蘑菇大多數(shù)都有致幻的副作用，就像云南人吃不熟見手青見小人一樣。

  現(xiàn)代有先進的醫(yī)療，不致命。

  古代人看到這些幻象，一般都會與鬼神聯(lián)系上，而且沒有對應(yīng)的醫(yī)療，死亡率肯定大。

  還有就是古代交通，通訊都很原始，基本靠口口相傳，所以大家的消息都很閉塞。

  就像趙暖以前的家鄉(xiāng)把薺菜當野草，后來上網(wǎng)才知道在北方是受眾很廣的野菜。

  至于野獸，危險是一方面，但往好了想，不也說明肉類食材豐富么。

  這一走，就又走了五天，才到隨州。

  還好現(xiàn)在沒有大雪封山，不然更難走。

  隨州城很小，站在城里，四周皆為莽莽群山。

  太陽要臨近晌午才能照進城里，下午早早的又被山擋住。

  距城比較近，比較低矮的山頭都已經(jīng)被砍禿。

  聽沈明清說這種山頭還要有點背景關(guān)系，亦或是有錢財打點才能分到。

  趙暖問沈明清：“你當年就過來這里了？現(xiàn)在住哪兒？”

  “正往我住的地方走著呢?！?br />
  馬車穿過黑乎乎的街道，仿佛空氣里都飄著炭灰。

  街上的房屋低矮。城中間一座木質(zhì)三層塔樓，傲視全城。

  塔樓附近黑瓦灰墻，隱約可見一些掛著黃葉的樹木園林，那是隨州城主府。

  “看到那邊空地沒有？”

  馬車轉(zhuǎn)了一個彎，沈明清說的空地出現(xiàn)在哎趙暖眼前。

  這片空地幾乎占了隨州城五分之一面積，里面擺放的全是一筐筐，一堆堆黑色木炭。

  遠處山腳下排著長長的隊伍，遠遠看去，趙暖恍惚以為來到了非洲。

  這些人干瘦，寬大破爛的衣裳在身上晃蕩，渾身漆黑，腳邊放著一簍子炭。

  “不行不行！碎炭太多，重量減半。”

  “大人，大人。您行行好，我兒子重病，這些炭是我好不容易才燒出來背下山的。”

  趙暖聽聲音才知道跟官差求情的是老婦人，她佝僂著身子，不住哀求。

  官差厲色：“我通融了你一個，后面的怎么辦！”

  “我兒已經(jīng)一天沒吃飯了，求求您了大人。等后面……等后面他好了，我們再來補上行不行?！?br />
  “滾！”官差應(yīng)該是不耐煩了，揮舞鞭子抽打在老婦人身上。

  后面的其他人神情麻木，就這么看著。

  沈明清在觀察趙暖表情，趙暖皺眉問他：“你要去救她？”

  “啊？不啊……”

  “哦，我以為你停下是于心不忍呢。”

  沈明清……

  本來想給你上一課的，結(jié)果被上了一課。

  段正見沈明清吃癟，感慨道：“救得一個，救不得一雙。在這個地方，不能婦人之仁?！?br />
  “被發(fā)配來此地的人中，定然有被冤枉的，可也有真正作奸犯科的。就算是周家，也不過是種什么因得什么果。

  古往今來，例子比比皆是。享得了從龍之功，百年富貴；那也就要受得住兔死狐烹，鳥盡弓藏?！?br />
  “不過段叔這句婦人之仁我不喜歡。”說了一長段的趙暖扭頭看向段正，“女人心軟，是因為骨子里的母性。若是沒了這抹母性，世間男兒從哪兒來呢？”

  “這……”段正眨眨眼，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