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能怪這位舍生忘死，終于來到西域的忠臣。

  該怪那群月氏人沒有大漢的血性，怪他還沒給匈奴以真正的雷霆一擊，讓威名傳揚(yáng)到西域！

  張騫的這一趟西域之行，也意義重大。沿途經(jīng)行的國家，都有可能是將來往來的番邦，探聽到的西域虛實，也有可能變成他將來動兵的指引。

  只要他能先以推恩令瓦解諸侯勢力，將疆域之內(nèi)的隱患按下去，他便有機(jī)會，在安內(nèi)之后，行攘外壯舉！

  張騫所知道的一切，正可以為他的計劃補(bǔ)全一角。

  “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怎么也還得一兩年吧。”劉稷在心中盤算了一番他曾經(jīng)在紀(jì)錄片中看到的訊息，還有為了打通游戲而看的漢武帝五十四年執(zhí)政記錄，開口答道?！耙屗嘈糯笤率先藭簳r不會動兵，放棄這個勸服聯(lián)兵的計劃，總還需要些時候，從西域返回長安又是一段長路，萬一在半路又不小心被匈奴人俘虜了……”

  劉徹眼皮一跳：“不，沒有這種可能！”

  既已知道張騫尚在人間，還為了執(zhí)行他的敕令，哪怕數(shù)年為俘虜，也未忘初心，他又怎么可能讓這大漢聯(lián)絡(luò)西域的第一人，再一次撞到匈奴的手中，甚至有可能丟掉性命。

  他自會差人去接應(yīng)的，也正好驗證一番，劉稷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至于這一兩年回來都能叫“快回來”……

  劉稷似乎從劉徹的眼神中察覺到了這份郁悶，打了個哈欠：“年輕人不要這么沒有耐性。比起我這五十才叫成材的人，你已有夠年少有為的了。若是什么都想要即刻完成，反而落了下乘。就如諸侯分封一事，當(dāng)年是妥協(xié)，如今就是收尾。”

  劉徹頷首：“您指導(dǎo)的是。”

  “這可不叫指導(dǎo)。最多叫做閑聊。你若非要說指導(dǎo)的話，我今日還真有兩件事要說說你?！?br />
  外面的車輪未停。

  劉稷深知，自己若在此刻緘默不言，劉徹必定要發(fā)起話題。

  到時候又來那等聽得他糊里糊涂的土德水德之說，他就只能裝啞巴了，還不如繼續(xù)將話題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才是一個騙子最基本的保命之道。

  看看李少君吧，自被他抓住了痛腳之后，就毫無還手之力了。

  他不能當(dāng)?shù)诙€反面典型。

  劉稷心中這樣想著，開口說道：“我看，你今日起碼做錯了兩件事。”

  劉徹喜怒難辨：“愿聞其詳?！?br />
  “我說那李少君尚有用處，你先令廷尉有司查辦相關(guān)涉事之人，也將李少君暫時扣押于廷尉大獄之中，這事做得沒錯。但這天下間，與風(fēng)水命理、堪輿星象有關(guān)的能人，又豈止李少君一個？”

  說到能人二字的時候，劉稷的語氣忽然加重了幾分。

  劉徹只要沒耳聾，就聽得明白其中的調(diào)侃。

  “所以呢？”

  “要緊的，從來不是李少君能做什么，而是君王的態(tài)度。就如當(dāng)年名動天下的相士許負(fù)，留下的讖言，也不過是我劉季當(dāng)為天子，薄姬腹中將生天子之類的話，成為勝利之人的佐證。而信與不信，能與不能，是由自己把握的?！?br />
  “就如今日，我也可以像一名相士一般斷言，許負(fù)的外孫郭解，會起于其名，毀于其名?！?br />
  劉徹面露沉思。

  許負(fù)的外孫郭解？這個人劉徹也有耳聞。倒不是因為他那個出名的外婆，而是因為他本人。

  此人名為游俠，實則該算是洛陽的一方豪強(qiáng)，這十余年間于洛陽養(yǎng)望，干出了不少事，竟令當(dāng)?shù)氐纳倌暧蝹b爭相效力，有著遠(yuǎn)比官府更高的威望。

  這樣的人，對劉徹來說，不是幫手，而是潛在的隱患。

  前幾日巡視茂陵邑，若不是被劉稷那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所打斷，他就要借此地落戶豪強(qiáng)的情況，決定下一批搬遷到此地的名單。那郭解，不出意外的話，也在連根拔起，送至茂陵邑的名錄之中。

  若他抗旨不尊，便又是一樁麻煩事。

  說他會“起于其名，毀于其名”，一點(diǎn)也不為過。

  但這顯然不是一句相面的預(yù)言，而是一句判斷時局之后的，猜測。

  劉稷要告訴他的，正是這個道理。

  “您是說，我不必管有多少位李少君這樣的人送到面前，只需要洞察時勢，握緊權(quán)柄，一切虛相便隨之清明？”

  劉稷挑眉：“難道不是嗎？”

  劉徹便追問道：“那么，另一件做錯的事情是什么？”

  “另一件事啊……”

  劉稷察覺到，馬車已慢慢減緩了速度，當(dāng)即沒甚形象地翻了個白眼，“那就是你竟這般沒眼力見，到此刻都沒發(fā)覺，你祖宗我今日出門到現(xiàn)在，都沒喝到一口安穩(wěn)的好酒！”

  “……”劉徹沉默著，抽動了一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