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且因“刑不上大夫”的傳統(tǒng),那諸侯當(dāng)街行兇之罪,已按照“上請論刑”一說,請陛下前來審斷了。
沒毛病,聽起來都沒毛病。
但李少君騙的是皇帝,騙的是已故的武安侯,還與翁主有所牽連,這當(dāng)庭的第一句應(yīng)該如何說,至關(guān)重要!
河間獻(xiàn)王之子突然來到京中,便得宮中禁衛(wèi)庇護(hù)左右,情況同樣詭異。
偏偏廷尉府為陛下辦事,處斷京中大案,尤其是官員涉及的大案,若是在陛下到達(dá)前一字不發(fā),那皇帝還要他們這些官員做什么。
處處是坑啊。
張湯拱了拱手:“我奉陛下之命,與趙公同修律法,但并不歸屬廷尉府,而在光祿勛下。此事求諸廷尉,當(dāng)先由趙公審斷?!?br />
趙禹心中冷笑。張湯這話里話外都是謙遜的意思,可誰不知道他是個什么人?
光是處理陳皇后一案中他的酷烈手段,和隨后的頻頻人情往來,都能看出,他是個如何拼命往上爬,以求得到陛下賞識的性子。
他也確實得到了自己所需的回饋。
不過短短數(shù)年,他就已從昔日的田蚡屬吏,成了朝中的太中大夫。
此番若能修編律令有功,必定還能往上升一升。
他不過是因為此事或?qū)⒂袚p天子顏面,不想在這緊要關(guān)頭節(jié)外生枝罷了。
但張湯能看得出來的事,在官場中經(jīng)營更久的趙禹又怎么會看不明白。
他平日里不茍言笑得很,今日卻難得露出了少許笑意:“這位河間獻(xiàn)王之子,在與陛下同歸長安前,在茂陵邑小住,太中大夫擔(dān)任京官前曾為茂陵尉,或許就能與他有些聊得上來的話題,探探口風(fēng)。”
“再者說來,天子將至,若問起來,總不好說,張大夫仍埋首卷宗之間,無暇理此錯雜案情,不是嗎?”
張湯將面前的卷宗一推,也不猶豫:“那就一并去吧。不過,廷尉在京中一向謝絕拜訪往來,原以為是中正耿直之人,如今看來——”
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趙禹對那后半句未說出卻能猜到意思的話不置可否。
在得到了張湯同行的允諾,算是兩人一并背起此事后,他便再未多言,沉默地邁步向外走去。
倒是張湯還多問了一句:“以廷尉看來,這位諸侯之子,是何許人也?”
這位河間獻(xiàn)王之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或者更應(yīng)該問的是,他對陛下來說,是個什么用處的人?
起碼得弄明白了這樁事情,才能確保廷尉辦事,深合陛下心意。
坊間仍然流傳著陛下逼殺河間獻(xiàn)王的傳說,更有傳言,繼承河間王爵位的獻(xiàn)王長子,放任了河間名流對天子的猜疑,可從京中天子詔令的蛛絲馬跡間,這兩位聰慧的律法官員已有些猜測,陛下很快就會對諸侯再有行動。
這樣的兩方對峙之間,無法繼承爵位的河間獻(xiàn)王第三子卻異軍突起,不僅得到了陛下的親衛(wèi)隨從,還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干起了揮拳打假的工作。這又是什么意思?
陛下有意栽培此人為親信,以對抗在外的河間王嗎?
要是這樣的話……
“你在做什么!”
趙禹剛剛邁入廷尉府的主廳,便被眼前所見的情景驚了一跳,一句厲喝脫口而出。
實不能怪他這么失態(tài)。
他想過年僅雙十的劉稷已乖順地聽侯廷尉府宣判,想過他又跟鄭當(dāng)時嗆聲了起來,想過李少君為了保住聲名再度改口,于是劉稷又動起了拳頭,卻怎么也沒想到,這位當(dāng)街見血的“案犯”,此刻不在受審的位置,而是站在了最前頭。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他竟是帶著人,親手拆下了廷尉府廳堂上的那塊長匾。
木制牌匾之上,是高皇帝昔年入關(guān)中時,與秦人的約法三章。
【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那是高皇帝在秦漢交接之后,重開律法制度的定鼎之言。
他憑什么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