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陛下何來什么,需要“以禮相待”的長輩!
是,漢家天子自高祖皇帝起,至如今,已傳到第四代。文皇帝并非高祖長子,徹兒也只是先帝的第十個兒子,所以往上追溯,輩分比他高的,還有不少諸侯王尚且在世。
心懷異志的淮南王劉安,就是其中之一。
可陛下既已登基,那就是先算君臣,后算輩分!
既是如此,還有誰能讓他認(rèn)一句長輩?
“或……或許是前去探消息的人看錯了。”宮人一見太后勃然變色的樣子,連忙勸道,“不是長輩,而是敬重長者的禮節(jié),就像……像陛下當(dāng)年安車蒲輪,迎申公入京詢問國策的禮數(shù)?!?br />
“胡言亂語。”王娡否定得極是堅決清醒,“若真是這樣,陛下為何要遮掩消息?就該如同北闕上書,擢拔賢才,如同當(dāng)年的申公入京一般,弄得天下皆知,舉世共聞!讓世人都知道,陛下是一位怎樣的禮賢下士之人!”
王娡一拂衣袖,便要向外走去,卻因先前倉促起身的緣故,險些一個踉蹌摔跌了出去,被眼疾手快的宮人攙扶住了。
“太后莫慌,既是消息遮掩……”
“你不明白,我是怕徹兒糊涂了!”
王娡閉緊了眼睛,緩過了近來越發(fā)頻頻的暈眩,待得那陣恍神總算過去,緩緩睜開了眼睛。
隨侍的宮人眼看著,在王太后的眼中,閃過了一縷不難辨認(rèn)的厲色。
“……怕徹兒糊涂了。他糊涂,他周圍的人也糊涂了不成!上面多個長輩,于他而言有什么好處!”
于王娡而言,更是天大的壞處。
陛下難道不明白嗎?太皇太后能做到的事,她這個太后是做不到的,再如何與母親生了齟齬,恐有權(quán)力爭斗,也不能為自己引入另一方掣肘。
“不成,我必須要去看看?!?br />
宮人勸阻不成,也只能先扶穩(wěn)了太后,又眼神示意著遠(yuǎn)處的人先去向陛下通傳。
太后人還未到,將至此處的消息,便已先傳到了按劍下車的劉徹耳中。
沿途行路,早有醫(yī)官將消腫去淤的藥物,送到了他的面前,于是此刻,再難從這張威嚴(yán)神揚(yáng)的面容上,看出曾挨一巴掌的痕跡。
只有望向后車的一瞬深沉,以及聽到宮人來報的皺眉:“她來做什么?”
劉徹一點(diǎn)沒覺自己先時離開皇宮,是與母親爭執(zhí)之后的出門散心,甚至都沒將先時對聯(lián)姻齊王的否決放在心上。
以至于此刻格外不明白,他這茂陵邑一行又沒離開幾日,何來這樣的相見迫切。
聽得宮人耳語兩句長信宮中情形,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偏就在這時,沒等他向?qū)m人說出自己的敕令,那后面慢行一步的馬車也停了下來。
他轉(zhuǎn)頭就見,并無多少風(fēng)儀可言的先祖,就這么直直地掀簾而出,跳下車來。
他似是在這逼仄的車中坐久了,手腳有些活動不暢,自顧自地伸了個懶腰,這才用那隨性中透著精明的眼睛,向著周遭逡巡一圈,拔步便要向東面行去。
劉徹連忙攔了上去:“您欲往何處?”
劉稷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他:“什么叫做欲往何處,既已回了長安,自然是要回宮的,難道還要住城外不成?”
他指了指遠(yuǎn)處,面露嫌棄:“當(dāng)年我就同相國說,有這閑工夫造屋建殿,還不如先把城墻修好,結(jié)果還是到劉盈這癡兒即位的時候,才匆匆修了城墻,修又修不了多長,搞得一眾民居全貼著城墻,烏糟糟擠作一團(tuán),還不如鄉(xiāng)間自在?!?br />
劉徹可聽不得這個。
據(jù)說高皇帝嫌棄這宮室過于宏偉華麗,罵了蕭何一通,是做戲還是當(dāng)真這么想,姑且不論,反正要劉徹說來,若他將來國庫充盈,眼前這皇宮仍是不夠氣派的。
至于民居挨著皇城,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于長安百姓而言,皇宮就是這天下間最大的塢堡,是災(zāi)禍到來時的避難所,自然是離得越近越好。人都向關(guān)中向長安涌來,民居也自皇城腳下向外蔓延,不是規(guī)劃不當(dāng)?shù)幕靵y,而恰恰是大漢這數(shù)十年間國力愈發(fā)昌盛的表現(xiàn)。
至于有城無郭,先時皆是如此,并無不妥。
不過眼下,他也只是向劉稷道:“自然沒有讓您住到城外的意思,請移步……”
“這不就得了嗎?先回宮去?!眲⑵乘谎?,打斷了劉徹的話,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劉徹眉頭一跳:“是自此處乘車入未央宮,不是那頭的長樂宮!”
劉稷走錯了!
可劉徹喊出這句時,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不對,劉稷其實沒走錯。
未央宮雖然修建于高皇帝時期,但直到他過世,都沒有住進(jìn)去過。直到漢惠帝劉盈即位,這才將天子居所,從長樂宮移至未央宮,將長樂宮用于尊奉太后。
就如當(dāng)下一般,他的母親王娡,便住在那長樂宮中的長信宮!
那里,也曾經(jīng)是劉邦的住處。
對他來說,他是沒去錯地方的。
未央宮哪有長樂宮對他來說熟悉呢?
但……但這都算是個什么事!
若宮人來報不假,王太后已不顧病體,氣勢洶洶地就要往這邊來,尋這“長輩”的麻煩,這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