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眼神恢復(fù)冰冷：“好。我隨道長去青峰山。”

  無論前方是真相還是更大的迷霧，她都必須去。

  玉璣子似是早有所料，頷首道：“如此甚好。姑娘傷勢未愈，今夜請好生休息，明日清晨，我們便動身。”

  說罷，他重新閉上雙眼，如同入定老僧，不再多言。

  廟外夜風嗚咽，蟲鳴唧唧。

  沈知意卻毫無睡意。她靠著冰冷的墻壁，看著跳動的篝火，心中波瀾起伏。

  父親、蠱典、螭塚、朝廷、東廠、神秘黑影、 又多了龍虎山……一張巨大的、錯綜復(fù)雜的網(wǎng)，在她面前緩緩展開。

  她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枚獸皮碎片。

  指尖傳來的，不僅是冰冷的觸感，更是一種沉甸甸的、仿佛能攪動天下風云的重量。

  就在這時，廟外極遠處，隱隱約約的，似乎傳來一陣飄渺虛幻的笛聲。

  那笛聲幽怨凄迷，斷斷續(xù)續(xù)，吹的是一首極其古老蒼涼的調(diào)子，竟與胥浦河底那守碑蓑衣人吹奏的古銅號角聲，有幾分詭異的相似！

  笛聲乘風而來，若有若無，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玉璣子閉合的眼睫微微動了一下，卻并未睜開。

  沈知意猛地坐直身體，側(cè)耳傾聽，心臟莫名地加快跳動。

  這笛聲……

  她忽然想起胥浦河邊，那蓑衣人消失前，最后望向她的、那復(fù)雜無比的眼神。

  以及那聲模糊的嘆息。

  夜還很長。

  風中的笛聲，漸吹漸遠，終于徹底消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只剩下一廟的寂靜，和一顆愈發(fā)冰冷決絕的心。

  篝火噼啪，映照著玉璣子平靜無波的臉龐和沈知意冰冷的側(cè)顏。那縷幽怨的笛聲早已消散在夜風中，仿佛只是幻覺，卻在沈知意心頭投下更深的疑影。

  龍虎山……父親……

  這兩個詞在她腦中反復(fù)交織，牽扯著最深處的神經(jīng)。天師張玄素，超然世外，為何會關(guān)注到遠在邊關(guān)、后又卷入金陵蠱變的父親？一面之緣？什么樣的緣？

  她看向閉目調(diào)息的玉璣子，這道人氣息綿長純凈，確是玄門正宗風范，方才出手也確是相助。但正因為太過“正”，反而讓她覺得一絲不尋常。在這濁世旋渦中，如此干凈的力量，本身就顯得突兀。

  然而，這是目前唯一可能觸及父親往事真相的線索。即便可能是陷阱，她也必須去。

  壓下翻涌的思緒，她也閉上眼，全力運轉(zhuǎn)那點新生的力量，配合青靈丹的藥效療傷。時間緊迫，她必須盡快恢復(fù)一些自保之力。

  一夜無話。

  天際剛泛起魚肚白，玉璣子便準時睜開眼，眸中清光湛然：“姑娘，可啟程了?！?br />
  沈知意隨之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傷勢雖未痊愈，但行動已無大礙，內(nèi)力也恢復(fù)了三四成。那道家門派的丹藥果然神效。

  兩人出了山神廟，玉璣子辨明方向，并不走官道，而是專挑崎嶇山徑而行。他步法看似悠閑，實則縮地成寸，速度極快。沈知意凝神緊跟，暗暗觀察，發(fā)現(xiàn)他選擇的路徑往往能完美避開人煙，甚至巧妙地利用山勢林木掩蓋行跡，仿佛對這片地域了如指掌。

  龍虎山勢力，果真無孔不入？

  約莫行了半日，日頭漸高，兩人已深入群山。前方出現(xiàn)一條極為隱蔽的峽谷，入口處被藤蔓和亂石遮掩，若非玉璣子引領(lǐng)，絕難發(fā)現(xiàn)。

  “穿過此谷，再行半日，便可抵達青峰山外圍。”玉璣子說著，率先撥開藤蔓而入。

  峽谷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光線晦暗，氣氛陰森。

  沈知意緊隨其后，指尖悄然凝聚內(nèi)力，警惕著四周。這地方，太適合伏擊。

  然而，一路并無異狀。只有腳步聲在巖壁間回蕩。

  眼看就要走出峽谷，前方隱約可見出口亮光。

  就在這時——

  玉璣子的腳步忽然一頓。

  幾乎同時，沈知意也感受到了！

  一股極其淡薄、卻異常陰冷的殺氣，如同毒蛇吐信，從側(cè)前方一塊巨石的陰影里彌漫出來！

  不是人！那氣息……非生非死，帶著一種陳腐的、如同墓穴里帶出的土腥氣！

  玉璣子眉頭微蹙，似也有些意外，手中古劍尚未出鞘。

  咻！

  一道灰影快如閃電，從那陰影中激射而出，直撲玉璣子面門！

  那竟是一條通體灰白、鱗片干癟、眼珠渾濁的怪蛇！蛇口大張，露出兩顆漆黑的毒牙，帶起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

  玉璣子反應(yīng)極快，并指如劍，一道純陽劍氣點向蛇頭！

  噗！

  劍氣精準命中，那怪蛇頭顱瞬間爆裂！但詭異的是，無血無肉，爆開的竟是一團灰黑色的粉末，帶著濃烈的尸臭！

  而那無頭的蛇身，竟余勢不減，依舊朝著玉璣子纏繞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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