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百花玉髓丸·金瘡生肌散
江風更勁,吹得石室窗口懸掛的草簾獵獵作響,也將沈知意額前濡濕的碎發(fā)拂動。她緊緊將那只冰冷的機關鳥“信翎”貼在心口,仿佛從中汲取著力量,蒼白的臉上淚痕未干,眼神卻已沉淀為一種超越年齡的堅毅與沉重。
青衫客那微不可察的一震,如同投石入深潭,漣漪雖隱,卻瞞不過陸云袖銳利的目光。她心中疑竇更深:這“青鸞”是何物?竟能讓這深不可測的青衫客如此失態(tài)?與沈家滅門、與那半張海圖又有何關聯(lián)?
然而,青衫客瞬間便恢復了那古井無波的沉寂。他緩緩起身,青銅面具轉向窗口,望向窗外浩渺江天,聲音透過面具,依舊帶著金屬般的冷硬質感,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悠遠:
“‘信翎’既出,‘金翎巢’的方位便不再是謎。然此去路途艱險,強敵環(huán)伺。汝等傷勢未愈,兇險倍增?!?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陸云袖蒼白的面容和依舊昏睡的阿福,“‘蝕心之患’,非藥石可解,唯以深厚內功輔以奇珍,或可延緩其勢,延命之期,仍在三載之數(shù)?!?他再次強調了陸云袖的絕境,話語冰冷,不帶絲毫寬慰。
陸云袖心頭一緊,蝕心掌陰毒內力盤踞心脈的隱痛如影隨形。三年,懸在頭頂?shù)腻幍?!但她此刻更憂心的是前路:“前輩,那‘青鸞’……”
“時機未至,勿需多問。” 青衫客打斷了她,語氣不容置疑。他轉過身,走到擺放工具的石桌前,目光落在沈知意剛使用過的工具和散落的微小零件上,又看了看她懷中那只精妙絕倫的“信翎”,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復雜情緒,似是贊賞,又似追憶。
“機關之術,沈家絕學,果然名不虛傳?!?他竟破天荒地贊了一句,旋即語氣轉冷,“然此等小巧之物,終究是旁門奇技。江湖兇險,最終倚仗的仍是手中劍、心中膽。”
沈知意抬起頭,迎向青衫客面具下深邃的目光,并無被輕視的慍怒,反而異常平靜:“祖父教導,機關非為逞兇斗狠,乃為守護、為傳遞、為在絕境中尋一線生機?!鹏帷?,便是生機所在。” 她的聲音雖弱,卻帶著一股源自血脈的篤定。
青衫客沉默片刻,不再言語。他走到石室一角的木架旁,取過幾個顏色各異的瓷瓶和幾個用油紙包裹嚴實的藥包。
“此乃‘百花玉髓丸’,對內傷頗有裨益,每日一粒,溫水化服?!?他遞給陸云袖一個青瓷小瓶。“此乃‘金瘡生肌散’,外敷于那小子傷口,可抑腐生新?!?他又指向一個黃紙包?!斑@‘清心寧神散’,予她?!?他最后將一個小巧的白瓷瓶放在沈知意面前的石桌上。
“多謝前輩賜藥!” 陸云袖鄭重抱拳,牽動左肩箭創(chuàng),眉頭微蹙。
“此地不宜久留?!?青衫客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漕運司鷹犬雖被秘道阻隔,但其爪牙遍布運河兩岸,尤其瓜洲渡口,此刻必成天羅地網(wǎng)。汝等需在‘信翎’指引下,走陸路,繞開官驛大鎮(zhèn),潛入江南腹地?!?br />
他走到石室中央那巨大的太極圖前,足尖在陰陽魚眼處極其精妙地連點數(shù)下。一陣沉悶的機括轉動聲響起,石室靠山壁的一側,一塊看似渾然一體的巨石竟緩緩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深洞口!一股帶著山林泥土氣息的冷風灌入石室。
“此道通往山后樵徑,直下江灘。順灘東行五里,有一荒廢漁寮,內有小船,可渡汝等至南岸?!?青衫客指向洞口,“上岸后,一切便靠汝等自己了。‘信翎’會指引方向?!?br />
交代完畢,他不再看三人一眼,徑直走到窗邊,負手而立,青衫在江風中飄拂,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眺望著煙波浩渺的長江,仿佛已將身后三人徹底遺忘。
陸云袖心中感激與疑惑交織,但情勢緊迫,容不得多想。她立刻行動,小心地將青衫客賜予的藥物收好,先給依舊昏迷的阿福重新清理傷口,敷上那氣味辛辣的“金瘡生肌散”。藥粉觸肉,阿福在昏迷中痛得身體抽搐,眉頭緊鎖。陸云袖又取出“百花玉髓丸”,自己服下一粒,頓覺一股溫和熱流自丹田升起,滋養(yǎng)著幾近枯竭的經(jīng)脈,精神也稍振。她將另一粒塞入沈知意口中,少女虛弱地咽下,蒼白的臉上終于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血色。
沈知意則小心翼翼地將那白瓷瓶的“清心寧神散”貼身收好,再次將“信翎”緊緊抱在懷中。
“阿福,醒醒!我們要走了!” 陸云袖拍打著阿福的臉頰。少年在劇痛和藥力的雙重刺激下,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眼神渙散而痛苦。
“陸…陸姑娘…” 阿福的聲音嘶啞干澀。
“忍住痛,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陸云袖沉聲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攙扶起沈知意,又將阿福沉重的身體架在自己未受傷的右肩上。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左肩的箭傷、蝕心掌的隱痛、阿福的重量,如同三座大山壓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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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盡量不成為拖累,她的目光始終警惕地留意著洞口外的動靜。
三人相互攙扶,踉蹌著走向那開啟的秘道洞口。臨入洞前,陸云袖停下腳步,對著窗邊青衫客那孤高挺拔的背影,深深一揖:“前輩救命之恩,傳藥之德,陸云袖銘記于心!他日若…” 她頓了頓,想到自身難保的三年之期,后面的話終究未能出口,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青衫客恍若未聞,身影紋絲不動。
三人不再猶豫,依次鉆入那漆黑、散發(fā)著泥土潮濕氣息的秘道之中。身后,巨石滑動,將石室的光亮與那神秘的青衫客徹底隔絕。
秘道狹窄崎嶇,僅靠陸云袖強大的目力勉強辨識腳下濕滑的土階。阿福的呻吟和沈知意壓抑的喘息在黑暗中清晰可聞。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透出微弱的天光!一股帶著水腥氣的冷風撲面而來!
出口外,果然是一片荒涼的江灘。亂石嶙峋,雜草叢生,浩渺的長江在低沉的暮色中奔流不息,對岸的燈火如同遙遠的星辰。順著青衫客所指方向望去,隱約可見下游一處蘆葦叢生、破敗歪斜的漁寮輪廓。
“走!” 陸云袖精神一振,辨認了一下方向,夾緊阿福,扶著沈知意,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潮濕的江灘,朝著那荒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