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如風(fēng)中殘燭·風(fēng)雨中漂泊
破舊的漁舟靜靜漂在河灣。清晨的薄霧如同輕紗,籠罩著無邊的蘆葦蕩,水汽氤氳,帶著深秋的寒意。
陸云袖倚著冰冷的船艙壁,老者關(guān)于“蝕心蠱”的話語如同冰錐,刺穿了她心中最后的支柱。她目光空洞地望著艙頂縫隙透下的微光,左肩傷口的清涼與心口無形的寒意交織,七年血仇未報,自身卻已是風(fēng)中殘燭,這江湖,何其殘酷!
“咳…咳咳…”一陣微弱卻急促的咳嗽聲打破了死寂。
是沈知意!
少女蜷縮在草席上,身體因劇烈的咳嗽而顫抖,長睫顫動,終于緩緩睜開。那雙原本清澈卻時常帶著懵懂茫然的眼眸,此刻竟如同被水洗過的琉璃,雖然依舊虛弱,卻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目光掃過狹小的船艙、昏迷的阿福、以及倚在艙壁、臉色死灰、眼神空洞的陸云袖。
“陸…姐姐?”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大病初愈的柔弱,卻異常清晰。
陸云袖猛地回神,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她印象中的沈知意,心智受損,言語懵懂,眼神多是茫然無措??纱丝?,那雙眼睛里的迷霧似乎消散了大半,雖然依舊帶著病弱的倦意,卻有了焦距和一種…讓人看不透的沉靜!
“你…醒了?”陸云袖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不知是因為她的蘇醒,還是她此刻眼神的變化。
沈知意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濕透的衣襟上,那里,油紙包的輪廓清晰可見。她又看向阿福,少年背后厚厚的包扎布條上,暗紅的血漬刺目驚心。最后,她的視線定格在陸云袖包扎的左肩,以及她眼中那難以掩飾的絕望和死寂。
少女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憶什么,又像是在消化眼前的景象。片刻后,她掙扎著想坐起來,身體卻虛弱得晃了晃。陸云袖下意識伸出右手想扶,卻被沈知意輕輕擋開。
“我…沒事?!鄙蛑獯⒅孔∨摫?,目光再次變得沉靜。她抬起那只沾著泥污和血跡的左手,極其緩慢卻異常精準(zhǔn)地探入自己濕透的衣襟內(nèi)側(cè),再次取出了那個油紙包裹的烏木小盒。
這一次,她的動作不再是無意識的觸碰,而是帶著一種明確的目的性!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目光在那幾片淡金色葉片、烏黑藥丸、細(xì)如發(fā)絲的銀針金線上掠過。最終,她的手指停留在那卷極細(xì)的金絲上。
她拈起一端,用牙齒配合右手,極其費力地咬斷了一小截。然后,在陸云袖困惑的目光中,她開始用那雙纖細(xì)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指,笨拙卻極其認(rèn)真地,將金絲纏繞在烏木盒蓋邊緣那個火焰飛鳥印記的幾處微小凸起上!
她的動作很慢,額角甚至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顯然極其耗費心神。但她的眼神專注無比,仿佛在做一件關(guān)乎生死存亡的大事。金絲在她指尖穿梭,如同最精密的織工在修補(bǔ)一件稀世珍寶。
陸云袖屏住呼吸,心中疑竇叢生。這金絲纏繞印記有何用意?是某種機(jī)關(guān)?還是傳遞信息的密語?她從未見過沈知意如此清醒而專注地做一件事!這絕非心智受損之人能有的表現(xiàn)!難道…那“冰蠶蠱”的反噬,或是這次生死劫難,竟意外地刺激她恢復(fù)了部分神智。
就在沈知意將最后一小段金絲纏繞固定好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蜂鳴,從烏木盒內(nèi)部傳出!緊接著,盒蓋上那個火焰飛鳥的印記中心,那個微小的凸起,再次閃爍起極其微弱的幽藍(lán)光芒,一閃即逝!
沈知意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耗盡了力氣,臉色更加蒼白,但眼中卻閃過一絲如釋重負(fù)的微光。她將烏木盒緊緊攥在手中,如同握住了唯一的依靠。
“沈姑娘,你這是…”陸云袖忍不住開口詢問。
沈知意抬起眼,看向陸云袖。那眼神不再懵懂,而是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一種超越年齡的復(fù)雜情緒。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咳罷,她喘息著,聲音微弱卻清晰:
“他…說的是真的嗎?那個人…說你會死的話?”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陸云袖心口的位置。
陸云袖渾身一震!沈知意聽到了!而且她聽懂了老者的話!
“前輩…只是猜測…”陸云袖下意識地想要否認(rèn),聲音卻帶著難以掩飾的苦澀。
“蝕心蠱…金帳蛛網(wǎng)…”沈知意低聲重復(fù)著這兩個詞,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恐懼,這眼神陸云袖無比熟悉,那是滅門之痛刻下的烙??!少女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仿佛陷入了某種可怖的回憶,那剛剛恢復(fù)的清明眼神又蒙上了一層水霧,但很快被她強(qiáng)行壓下。她用力吸了口氣,目光再次變得堅定,甚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不能死?!彼粗懺菩洌蛔忠活D地說道,聲音雖輕,卻帶著千鈞之力,“你死了,阿?!臀摇紩?。那東西…也到不了‘青衫客’手里?!?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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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客?!”陸云袖心頭再震!老者最后那句“候青衫”只有她聽到了!沈知意是如何得知的?!難道她看似昏迷,實則一直在感知外界?還是這“青衫客”之名,早已在她混亂的記憶深處?
沈知意沒有解釋,只是吃力地將烏木盒遞向陸云袖,目光落在盒蓋那被金絲纏繞的印記上?!澳弥账f的…去柳灣,過江…往西走…”她喘息著,眼神中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急切,“追兵…不會停的…很快…很快會來…”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就在此時——
“嗚——!”
一聲低沉而悠長的號角聲,穿透薄霧和層層蘆葦,遠(yuǎn)遠(yuǎn)地從上游方向傳來!那聲音蒼涼、肅殺,帶著一種軍旅特有的鐵血味道!緊接著,是隱隱約約的、整齊劃一的劃水聲和船槳擊水的“嘩啦”聲!比之前海沙幫水鬼小艇的動靜要沉重、浩大得多!
“是…是官船!漕運司的巡河快船!”陸云袖臉色驟變!她對這號角聲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