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網(wǎng)在拉開中·生死一瞬間
濃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將廢棄漁網(wǎng)堆吞噬。陸云袖強提一口真氣,將身形硬生生釘在幾層厚厚、散發(fā)著濃烈腐臭的破舊漁網(wǎng)之后,甫一停下,左肩胛骨處那支深陷的弩箭便如同燒紅的烙鐵再次狠狠攪動!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眼前金星亂冒,喉頭一甜,一口腥咸的逆血幾乎奪口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將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齒痕更深,幾乎見骨。
冷汗如同小溪,混著污泥和血水,順著她緊繃的下頜線滴落,砸在腳下黏膩的爛泥里,無聲無息。她的右臂在微微顫抖,方才那電光火石間的兩次搏命擊殺,幾乎榨干了這具重傷之軀最后的氣力,短匕上暗紅的血槽在幽暗中反射著遠(yuǎn)處火把跳躍的微光。她艱難地側(cè)耳傾聽,青衣首領(lǐng)的怒吼和雜亂的腳步聲正朝著污水溝下游的方向快速追去,暫時遠(yuǎn)離了這片漁網(wǎng)堆。
“機會!”念頭如電光閃過。她不能停留,追兵隨時可能折返,或許留下的人會仔細(xì)搜索此地。必須立刻處理傷口,否則這要命的弩箭和不斷失血,遲早會讓她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她屏住呼吸,忍著令人作嘔的腥臭,用還能活動的右手,極其緩慢、小心地?fù)荛_層層疊疊、粘膩冰冷的漁網(wǎng),將自己更深地埋入一個由腐爛纜繩和破木板構(gòu)成的狹小空隙。這里視線更為受阻,但相對的,也更為隱蔽。
她背靠著一根濕冷的木樁,急促地喘息了幾口,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左肩的傷口,痛徹心扉。借著從漁網(wǎng)孔洞透入的、遠(yuǎn)處碼頭微弱的光線,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肩。衣襟早已被血浸透,緊緊黏在傷口周圍,暗紅的血漬還在緩慢擴(kuò)散。那支弩箭的尾羽露在外面,黝黑、冰冷,箭桿上似乎還刻著細(xì)微的紋路,絕非尋常兵卒所用。
“追魂弩……”陸云袖眼中寒芒更盛,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恨意和凝重。這種勁弩威力極大,專破內(nèi)家真氣,箭簇帶倒刺,一旦深入骨肉,強行拔出必致筋骨撕裂,血流不止。若非她內(nèi)功底子扎實,關(guān)鍵時刻強行移開寸許,避開了心脈要害,此刻早已斃命。
她迅速從腰間一個小巧緊束的皮囊中摸索,指尖觸碰到幾樣熟悉的小物件:一個扁平的錫盒,一個小瓷瓶,還有幾根堅韌的牛筋索。這是她行走江湖保命的家伙什,此刻顯得尤為珍貴。她深吸一口氣,右手拈起錫盒打開,里面是幾根長短不一、閃著烏光的細(xì)針——并非武器,而是用于縫合或挑刺的醫(yī)針。
時間緊迫!她先用短匕小心地割裂左肩傷口周圍黏連的濕透衣衫,露出猙獰的創(chuàng)口。暗紅的血肉翻卷著,弩箭深深嵌入肩胛骨縫隙,箭簇的倒刺隱約可見。僅僅是這個動作,已經(jīng)讓她渾身被冷汗浸透,牙關(guān)咬得咯咯作響。
她拿起小瓷瓶,用牙齒咬開瓶塞,將里面微帶辛辣氣味的淡黃色藥粉,毫不猶豫地傾倒在傷口周圍。這是上好的金瘡藥,兼具止血和鎮(zhèn)痛之效,藥粉觸碰到翻卷的皮肉,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陸云袖身體猛地一顫,悶哼一聲,額上青筋暴起,卻硬是沒發(fā)出大的聲響。
藥粉迅速被鮮血浸染,但滲血的速度似乎稍稍減緩了一些。她不敢有絲毫耽擱,右手拈起一根最細(xì)長的烏針,運指如風(fēng),精準(zhǔn)地刺入傷口周圍的幾處穴道。這是她師門秘傳的“鎖脈截流”之法,能以銀針暫時封閉附近血脈和痛覺神經(jīng),雖不能持久,且事后反噬更大,但此刻卻是救命唯一法門。幾針下去,左肩至手臂的劇痛果然如潮水般退去大半,只余下沉重麻木之感。血流也幾乎止住。
做完這一切,陸云袖已近乎虛脫,臉色慘白如白紙,后背完全被冷汗和泥水濕透,靠在冰冷的木樁上大口喘氣。但這短暫的喘息,已為她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她不敢拔出弩箭,此刻強行拔箭,無異于自殺。她只能暫時將其留在體內(nèi),用牛筋索和割下的布條,將左臂緊緊固定在身側(cè),盡量減少活動帶來的牽動。每一個動作,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阿福…知意…”她透過漁網(wǎng)的縫隙,焦慮地望向貨箱方向。那邊一片死寂,不知那兩個孩子是吉是兇。她不能拋下他們!尤其是昏迷的沈知意,她懷中那件東西……關(guān)系太大!
與此同時,在距離陸云袖藏身處約二十丈外的另一堆腥臭漁網(wǎng)下,阿福幾乎停止了呼吸。
他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用身體護(hù)著懷里的沈知意,厚厚的、散發(fā)著濃烈死亡氣息的破漁網(wǎng)將他們完全覆蓋。方才那兩個青衣漢子粗暴的翻找和踢踹聲似乎就在頭頂,火把的光亮好幾次掃過他們藏身的漁網(wǎng)堆,他甚至能聞到對方靴子上的泥腥味和汗味。每一次,他都以為自己要被發(fā)現(xiàn)了,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全身的血液都涌向頭頂,又瞬間凍結(jié)。
直到那兩個漢子罵罵咧咧地離開,腳步聲遠(yuǎn)去,他才敢極其輕微地吸一口氣。冰冷的、混雜著腐爛魚蝦和淤泥惡臭的空氣涌入肺腑,竟讓他有種劫后余生的眩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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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側(cè)過臉,透過漁網(wǎng)粗大的孔眼,緊張地觀察著外面?;鸢训墓饬烈呀?jīng)移到了碼頭更深處,遠(yuǎn)遠(yuǎn)傳來青衣首領(lǐng)氣急敗壞的吼叫和雜亂的搜索聲,似乎還在下游方向?qū)ふ谊懺菩涞嫩欅E。
“陸姑娘…她…”阿福心中又是擔(dān)憂又是愧疚。若不是為了護(hù)著他們這兩個累贅,以陸姑娘的身手,或許早已脫身。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沈知意。少女雙目緊閉,呼吸微弱而冰涼,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泥污和水珠,原本清麗的臉龐此刻毫無血色,如同易碎的瓷器。阿福的心揪緊了,他笨拙地伸出手指,探了探沈知意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卻持續(xù)的氣息,才稍稍安心了一點。
就在這時,他的手指無意間碰到了沈知意緊貼在胸前、被血水和泥污浸透的衣襟內(nèi)側(cè),那里似乎藏著一個硬硬的、方方正正的東西。阿福愣了一下,想起陸姑娘之前拼死護(hù)著沈小姐,似乎就是為了她懷中之物。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撥開沈知意濕冷的外衣衣角。
借著遠(yuǎn)處碼頭微弱的反光,他看到在沈知意貼身小衣的夾層里,縫著一個油紙小包,露出硬硬的一角,似乎是……一本書冊?亦或是什么信函?油紙邊緣,隱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朱紅色印記,形狀奇特,像是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又像是一只展翅的飛鳥。
阿福的心猛地一跳,他雖然只是個碼頭苦力,但也多少聽過一些江湖傳聞。能被如此高手追殺,甚至動用“追魂弩”也要搶奪的東西,絕非尋常!他趕緊將沈知意的衣襟掩好,心臟砰砰直跳,感覺懷中的少女和她懷里的秘密,此刻都沉重得如同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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