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冰冷的邊緣死死抵在齒間，鐵銹味和血腥味在口中彌漫。沈知意背靠冰冷濕滑的船板，每一次壓抑的喘息都牽動(dòng)著肋下嵌入銅錢的劇痛，如同鈍刀在骨縫間反復(fù)鋸割。懷中慕素影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僵硬，唯有那微弱到難以察覺的脈搏，如同風(fēng)中殘燭最后的火星，證明著生命尚未完全熄滅。

  船艙外的腳步聲停了。

  死寂。比之前的號(hào)角聲更令人窒息。只有江水拍打船體的嗚咽，一下，又一下，沉重得如同喪鐘。

  沈知意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呼吸，不敢動(dòng)彈，甚至不敢眨眼。全部的感知都凝聚在船艙入口那一片狹窄的黑暗里。黑暗像凝固的墨汁，吞噬著光線，也吞噬著希望。水鬼幫的人就在外面！他們放棄了號(hào)角，放棄了喧囂的圍獵，如同最老練的獵手，在絕對(duì)的寂靜中，用腳步丈量著獵物的恐懼。剛才那幾聲沉悶的咚…咚…，是靴底試探朽木船板的聲音！他們就在艙門附近！

  汗水混合著泥漿，從沈知意額角滑落，砸在慕素影冰冷的額頭上。她似乎感應(yīng)到了這極致的恐懼和壓迫，緊閉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dòng)了一下，喉嚨深處滾出一聲微弱的、如同雛鳥瀕死的哀鳴。這聲音在死寂中無異于驚雷！

  沈知意渾身汗毛倒豎！她猛地收緊手臂，用身體死死捂住她的口鼻，牙齒因過度用力而深深陷入銅錢之中，幾乎要將這枚浸透同袍鮮血的遺物咬碎！

  晚了！

  嘩啦——！

  船艙入口那幾塊本就朽爛松動(dòng)的船板，被一只裹著濕漉漉漁網(wǎng)的手猛地從外面掀開！一股帶著江水腥氣的寒風(fēng)瞬間灌入！昏沉的光線下，一張涂抹著厚厚泥灰和暗綠魚鱗的臉探了進(jìn)來！渾濁的眼睛如同渾濁的玻璃珠，在黑暗中閃爍著麻木而殘忍的光，瞬間鎖定了蜷縮在角落陰影里的兩人！

  “在這！”嘶啞的塞北腔帶著發(fā)現(xiàn)獵物的興奮！

  沒有半分猶豫！那探入的腦袋猛地縮回！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裹著濕滑漁網(wǎng)、如同泥塑般的身影，以一種怪誕而迅猛的姿態(tài)，如同離弦的箭，直撲船艙深處！手中并非魚叉砍刀，而是一對(duì)磨得锃亮、尖端帶著倒刺的分水峨眉刺！刺尖幽藍(lán)，帶著濃烈的腥甜氣息，如同毒蛇的獠牙，分取沈知意咽喉“廉泉穴”和慕素影心口“膻中穴”！速度快得只留下兩道幽藍(lán)的殘影！

  狹小的船艙，避無可避！沈知意重傷瀕死，懷中還護(hù)著慕素影！眼看便是絕殺！

  不能死！

  這念頭如同瀕死野獸最后的咆哮！沈知意眼中驟然爆發(fā)出驚人的兇光！她身體無法移動(dòng)，左臂卻如閃電般探出！不是格擋，也不是攻擊！而是五指箕張，狠狠抓向身下濕滑泥濘的艙底！

  噗嗤！

  五指深深摳入冰冷的淤泥和腐爛的魚骨之中！劇痛刺激著麻木的神經(jīng)！同時(shí)，他抱著慕素影的身體，用盡最后一絲源自腰胯的爆發(fā)力，猛地向右側(cè)一滾！

  嗤！嗤！

  兩道幽藍(lán)的寒光貼著他左側(cè)脖頸和慕素影的肩頭掠過！冰冷的刺尖刮破皮肉，留下兩道火辣辣的血痕！腥甜的氣息瞬間彌漫！

  那水鬼一擊落空，眼中兇光大熾！雙刺回旋，如同毒蝎擺尾，再次絞殺而來！更狠！更快！

  沈知意抱著慕素影剛剛滾開半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眼看幽藍(lán)刺尖已至眼前！

  噗！

  一聲極其沉悶、如同沙袋墜地的聲響，并非來自沈知意！

  是慕素影！

  就在那水鬼雙刺回旋、招式用盡的瞬間，她那只垂落在泥漿里的、冰冷僵硬的左手，竟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般，極其突兀地向上彈起！指尖捏著一枚不知何時(shí)滑入掌心的、細(xì)如牛毛的冰魄針！針尖凝著最后一點(diǎn)微弱的寒芒！

  沒有目標(biāo)，沒有準(zhǔn)頭！完全是垂死之際、身體對(duì)殺氣的本能反應(yīng)！那冰魄針如同瀕死的螢火，歪歪斜斜地射向水鬼因發(fā)力而暴露的右肋“章門穴”下三寸！一個(gè)并非致命，卻足以牽動(dòng)勁力流轉(zhuǎn)的穴位！

  水鬼動(dòng)作微不可察地一滯！雙刺絞殺之勢(shì)頓緩半瞬！

  這半瞬，便是沈知意唯一的機(jī)會(huì)！

  她喉嚨里滾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左臂依舊深陷淤泥，卻猛地屈肘！手肘如重錘，帶著全身殘存的力量和同歸于盡的慘烈，狠狠撞向水鬼因刺擊而微屈的左膝外側(cè)“陽(yáng)陵泉”！

  砰！

  沉悶的撞擊聲！水鬼下盤受襲，重心頓失！絞殺的雙刺頓時(shí)失了準(zhǔn)頭！

  沈知意順勢(shì)彈起！不是后退，而是前撲！如同被逼入絕境的惡狼，用自己殘破的身體為盾，狠狠撞入水鬼懷中！同時(shí)，一直死死咬在齒間的混元絲無聲滑落！絲線并非纏繞敵人，而是如靈蛇般貼地急射，瞬間纏住船艙入口處一根倒垂的、銹跡斑斑的鐵錨鏈！

  西域絞勁——逆旋！

  繃！

  混元絲驟然繃直如鋼弦！鐵錨鏈被猛地拉動(dòng)！嘩啦作響！

  那水鬼被沈知意舍身撞入懷中，又被驟然拉動(dòng)的錨鏈牽動(dòng)視線，動(dòng)作再滯！沈知意染血的左手五指已如鐵鉤，狠狠摳向他因驚愕而微張的咽喉“天突穴”！指尖凝聚著最后一絲混元絲的鋒銳絞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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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鬼眼中終于掠過一絲驚駭！他猛然后仰，咽喉要害險(xiǎn)險(xiǎn)避開！但沈知意的五指卻狠狠抓在了他涂抹著厚厚泥鱗的鎖骨之上！

  咔嚓！

  指骨與鎖骨碰撞！碎裂聲不知來自誰(shuí)！劇痛讓水鬼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悶哼！他兇性被徹底激發(fā)！右手的峨眉刺放棄絞殺慕素影，轉(zhuǎn)而如毒蛇般刺向沈知意毫無防備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