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將九嶷山染作血色，凌無涯獨臂攬住蘇暮雪的腰肢，鑄鐵人偶關(guān)節(jié)的摩擦聲在耳畔化作松濤。三年前峨眉金頂初見時，她也是這樣踏著云海而來，拂塵銀絲纏住他劍尖的霜花。

  "當(dāng)心蠱蟲！"

  蘇暮雪腕間銀鈴驟響，冰蠶絲織就的星網(wǎng)兜住漫天靛影。凌無涯嗅到她發(fā)間松針香，恍惚又見師尊在丹房熬藥時，窗欞外那株百年老松簌簌落雪。

  玄真棺槨炸開的剎那，九道寒芒破空而至。凌無涯劍鋒回轉(zhuǎn)，松濤十三式終招竟使不出半分殺氣——蘇暮雪冰蠶絲正纏著他腕間舊傷，那是七年前為護(hù)她落下的劍痕。

  "松濤回暖時，殺招當(dāng)化守勢。"

  玄苦嘶啞的嗓音自崖底傳來。老人枯掌拍碎最后具人偶，胸腔插著的霹靂堂火雷引信滋滋作響："陸師兄臨終前改過劍譜，第十式'月下聽濤'需雙劍合璧......"

  話音未落，雷萬鈞殘軀突然暴起。木化的指節(jié)射出七枚透骨釘，釘尾紅綢繡著歪斜的"陸"字。凌無涯旋身欲擋，卻見蘇暮雪已并指為劍，峨眉心法催動冰蠶絲結(jié)成八卦陣。

  "青城劍意貴在守，可對？"她鬢角霜花濺上血珠，竟與當(dāng)年陸沉舟劍穗上的玉墜重疊。凌無涯心頭劇震，斷劍突然龍吟大作，劍氣自發(fā)護(hù)住她周身要穴。

  鑄鐵殘碑轟然倒塌，露出地下寒潭。玄苦縱身躍入潭中前，將半卷焦黃劍譜拋向月空："當(dāng)年陸師兄改這招'天地同壽'，原是為破青城弟子的孤煞命格！"

  劍譜在劍氣中碎作流螢，凌無涯眼前忽現(xiàn)十二歲光景。那夜他高燒不退，陸沉舟以指代劍在帷帳上刻松紋，月光漏過孔隙，在他掌心游成星河。

  "無涯，看好了。"

  現(xiàn)實與幻境重疊，蘇暮雪的冰蠶絲正引著他劍鋒走勢。鑄鐵寒潭突然沸騰，九派佩劍自各掌門手中脫鞘，在月下拼成渾天劍陣。雷萬鈞殘軀撞入陣眼剎那，凌無涯看清他后頸的刺青。

  竟是陸沉舟年少時繪制的松濤圖！

  "師尊......"

  斷劍悲鳴聲中，寒潭升起百尺水幕。二十年前的陸沉舟踏浪而來，袖擺松紋與蘇暮雪衣袂銀絲交纏難分。凌無涯獨臂劍氣將吐未吐，忽覺掌心溫?zé)帷?br />
  蘇暮雪竟徒手握住了他劍刃。

  血珠墜入寒潭，化開靛色蠱毒。九派掌門佩劍嗡鳴著插入陣眼，陸沉舟的幻象忽然開口，聲音卻是玄苦的嘶啞："鑄鐵聽心二十年，等的便是赤子血破局！"

  雷萬鈞在劍陣中化作朽木，懷中的青銅虎符寸寸龜裂。凌無涯望著蘇暮雪掌心傷痕，忽然記起師尊臨終時攥著他手的溫度："松濤劍意不在鋒芒，而在......"

  "在共沐春風(fēng)。"蘇暮雪接了下句，拂塵銀絲纏上他獨臂，"三年前陸前輩托夢，說青城山欠峨眉一句下聯(lián)。"

  玄苦的狂笑自潭底傳來，混著鑄鐵機(jī)關(guān)崩裂的哀鳴。老人以身為楔卡死最后組齒輪時，露出的后背刺青令全場悚然。

  九派掌門年少時的畫像，筆觸竟與陸沉舟如出一轍！

  "原來所謂的鑄鐵局......"玉虛道長冰魄劍墜地，"不過是陸兄為破九派心魔布的棋！"

  晨光破曉時，寒潭映出凌無涯斑白的鬢角。蘇暮雪拆下染血的冰蠶絲，將陸沉舟遺留的玉玨系在他空蕩的左袖："從今往后，松濤劍不必獨聽。"

  山風(fēng)掠過新生的劍閣，九派弟子驚覺失傳的絕學(xué)重現(xiàn)石壁。凌無涯獨臂舞劍時，總有道銀絲纏住他腕間舊傷，恍若當(dāng)年問劍巖上，那人以松枝代劍為他矯正身形的觸感。

  寒潭水幕轟然墜落時，凌無涯的斷劍正抵住蘇暮雪咽喉三寸。冰蠶絲在晨光中泛著幽藍(lán)，將他獨臂纏成當(dāng)年陸沉舟演示"松濤問心"時的起手式。九嶷山巔忽起罡風(fēng)，各派弟子手中佩劍竟自行演練起本門失傳絕學(xué)。

  青城松濤劍與峨眉冰蠶引的招式在石壁上首尾相銜，恰似二十年前陸沉舟與玄真道長論劍時的殘譜。

  "原來如此！"武當(dāng)玉虛道長突然震碎腰間酒壺，琥珀色的液體在石壁勾勒出太極兩儀，"陸兄將九派絕學(xué)拆解重鑄，需得各派掌門以本門心法補(bǔ)全劍意！"

  鑄鐵機(jī)關(guān)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玄苦渾身浴血自潭底浮出。老人枯瘦的脊背上，九道猙獰劍痕竟與各派掌門年少時受過的暗傷完全吻合。凌無涯瞳孔驟縮——那些傷疤走向，分明是松濤十三式的改良劍路！

  "師尊用二十年光陰......"他獨臂劍氣突然暴漲，斷劍竟在石壁刻出半闕《松濤劍訣》，"將九派武學(xué)缺陷盡數(shù)刻在鑄鐵局中？"

  蘇暮雪拂塵銀絲忽如靈蛇游走，在凌無涯刻下的劍訣旁補(bǔ)全峨眉派的"冰魄七絕"。當(dāng)最后道冰蠶絲嵌入石縫，九嶷山突然地動山搖

  二十尊鑄鐵人偶破土而出，關(guān)節(jié)處赫然鑲著各派鎮(zhèn)山之寶的殘片！

  "好個陸沉舟！"霹靂堂主雷震天劈手奪過弟子佩劍，劍鋒直指人偶心口的青城派徽記，"竟將九派至寶熔鑄成破局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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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無涯獨臂劍氣忽轉(zhuǎn)綿柔，松濤十三式在他手中化作春水潤松的守勢。蘇暮雪會意輕笑，冰蠶絲隨他劍意流轉(zhuǎn)，在鑄鐵人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