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蠶死絲盡日·真相出繡時
沈硯的指尖在石壁刻痕上反復(fù)摩挲。
那些歪斜的"正"字帶著知意幼時總要多添一橫的舊習(xí),此刻卻延伸到巖縫深處。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暴雨,知意撐著油紙傘在書房外數(shù)瓦當(dāng)雨滴的模樣。
"阿兄你看,第七滴總會追著第六滴的尾巴。"
水珠沿著刻痕滾落,在倒數(shù)第三個轉(zhuǎn)角處突然折射微光。
沈硯的劍鞘撬開松動巖塊,半枚帶齒銅鑰卡在縫中。
正是他親手打造的妝奩暗鎖。
裴衍之的皂靴碾過滿地銅釘:"沈大人不妨猜猜,令妹當(dāng)年墜崖時,懷里為何揣著半張琉球海圖?"
劍鋒擦著脖頸劃過,沈硯突然看清對方衣襟內(nèi)的黥紋。
嘉靖八年倭亂,他在寧波港見過的那個錦衣衛(wèi)死囚,鎖骨處也有同樣的"罪"字。
"陸千戶倒是演得周全。"
沈硯突然翻轉(zhuǎn)劍柄,露出吞口處暗藏的河道暗樁圖。
當(dāng)年楊顯之鍛劍時多嵌的半寸精鐵,此刻正與銅鑰缺口嚴(yán)絲合縫。
地宮震顫著裂開新縫,二十年前的松煙墨香從裂縫涌出。
沈硯想起父親臨終前三日,那些多出來的頓筆,此刻在水霧中竟顯出新閘地底的真實(shí)構(gòu)造。
"阿兄..."
飄渺的呼喚混著鐵鏈拖曳聲。
沈硯劈開最后一道石屏,七百盞鮫人脂映出青銅柱上的人影。
沈知意腕間銀鎖已換成精鐵鐐銬,正在往星圖凹槽注入自己的血。
"父親書房第三格暗屜里,藏的是你的生辰帖。"
她的聲音比暗河水還冷。
"嘉靖三年六月廿四,沈夫人誕下死胎那日,我在沈府后門被撿到時...臍帶還纏著半塊琉球王族的玉佩。"
裴衍之的袖箭突然射斷鐵鏈。
沈知意墜落的瞬間,沈硯看清她后頸的舊疤。
正是十二歲那場大火,他為救她撞斷房梁時留下的傷痕。
"沈大人還不明白?"
裴衍之撕開臂上偽裝的河道圖,黥紋下的舊傷拼出新閘真正的致命傷:"二十年前令尊奉命修閘,卻發(fā)現(xiàn)工部在混料里摻了琉球運(yùn)來的海砂。還有閣老暗中修建的地宮以及,這次你們讓閣老傷筋動骨了,你們以后的日子難受了。"
暗室穹頂開始坍塌,沈知意突然抓住沈硯的劍穗:"那些金銀根本不是陛下的,是琉球王族買命的錢!父親藏起的七百卷名冊。"
湍急的水聲吞沒了后半句。
沈硯在旋渦中握緊那枚銅鑰,終于想起楊顯之當(dāng)年鍛劍時的耳語:"劍脊藏的不是圖,是鎖。"
當(dāng)他將銅鑰插入自己劍柄的剎那,七百根青銅簧片在暗河底拼出完整星圖。
新閘地底八百處暗樁同時裂開,露出里面正在融化的琉球海砂。
晨光從頭頂裂縫灌入時,沈知意突然將玉玨塞進(jìn)他掌心。
那上面新刻的血字還帶著溫?zé)幔?quot;阿兄,讓新閘塌在今日。"
皇宮方向傳來鐘聲,沈硯想起今日……
自己此行,地宮金銀珠寶只是自己的一個目的。陛下還給了自己很多事。
當(dāng)年停在靈堂的青銅水鐘,此刻正在地底發(fā)出同樣的嗡鳴。
沈硯捏著玉玨的手指驟然收緊。
血字在晨光里暈成淡紅,讓他想起去年上元節(jié),知意蹲在秦淮河畔放燈時被燙傷的指尖。
那夜她仰頭說:
"阿兄的劍穗該換新絲絳了"
原來絲絳里纏著的竟是繡莊特供的孔雀金線。
裴衍之的皂靴碾過滿地碎瓷,突然停在半幅湘繡屏風(fēng)前。
繡面殘存的錦雞尾羽,針法與知意那日收到的百鳥裙如出一轍。
"沈大人可認(rèn)得這個?"
他挑起塊焦黑的綢緞,暗紋在陽光下顯出新剖開的蠶繭形狀。
正是金陵城西"云縷繡莊"的獨(dú)門標(biāo)記。
沈硯的劍穗突然無風(fēng)自動。
穗子里纏著的金線浮空指向西南,與繡莊屋檐下的占風(fēng)鐸遙相呼應(yīng)。
他猛地攥住劍柄,父親臨終前那句"絲不如竹"的囈語,此刻突然記起"蠶事既登,分繭稱絲"重疊出新的寒意。
暗河水突然漫過腳背,沈知意灰袍的殘片纏住塊木牌。
沈硯撈起時,牌上"云縷"二字還沾著知意常用的沉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