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待破曉之時(shí)·怕人心之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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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云袖收刀入鞘的脆響驚散魚群。
最后一尾銀魚躍出冰窟,鱗片映出整條暗河的脈絡(luò)。
四百九十處淤塞竟與新任官員的私邸方位暗合。
沈知意接住墜落的魚,指尖撫過魚鰓處的鹽晶:"陸大人可知,這鹽漬的紋路像極了端淑長公主攥著的帕子?"
暮色漸濃時(shí),新閘門的裂痕已蔓延至河岸。
沈知意站在母親手稿標(biāo)注的觀測點(diǎn)上,看月光將四百九十道冰裂照成銀絲。
陸云袖的刀鞘永遠(yuǎn)嵌入了青銅轉(zhuǎn)軸,寒鐵與鎏金交融處,漸漸生出細(xì)密的紋路。
那形狀既非牡丹亦非蛛網(wǎng),倒像是二十年后的新月映在冰面的裂痕。
冰面裂痕在月色下蜿蜒如蛇信,沈知意將簪尾浸入靛藍(lán)的河水。
新任工部侍郎的慘叫聲穿透薄霧,他脖頸上的牡丹血斑正隨著鹽晶侵蝕向耳后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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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救我..."
侍郎的手指摳進(jìn)冰縫,指縫間滲出的血珠竟凝成鹽粒。
"他們?cè)S諾的二十年富貴..."
他忽然癲狂大笑。
"原來只得二十個(gè)時(shí)辰!"
陸云袖的刀鞘抵住他下顎:"二十年前跪在此處求饒的,是你父親吧?"
刀刃映出侍郎扭曲的面容。
"當(dāng)年那四百九十具尸首里,可有半數(shù)是被親兒子推進(jìn)暗河的?"
河心傳來木板斷裂的悶響。
十二艘官船首尾相銜處,翡翠牡丹的葉脈正滲出渾濁黏液。
沈知意俯身細(xì)看船頭新漆,突然輕笑:"陸大人可瞧出蹊蹺?這朱漆里摻的不是珍珠粉,是四百九十戶鹽工的骨灰。陛下給你的密旨,到底是?"
陸云袖沒有回答,但是從看見侍郎的表情,沈知意知道自己這個(gè)阿姐,身份高的嚇人。難怪阿姐可以直接正面剛嚴(yán)氏父子。
阿姐肯定有先斬后奏皇權(quán)特許的東西。
新任總督的皂靴突然打滑。
他掙扎著抓住冰層邊緣,官帽墜入冰窟的剎那,露出滿鬢早生的華發(fā)。
"本官...本官只想重修宗祠..."他指尖深深摳進(jìn)冰面。
"那些銀子...那些銀子本該用來刻祖宗牌位..."
"牌位?"
沈知意簪尾挑起他腰間玉佩。
"令尊的牌位上可還留著王總督的刀痕?"
玉佩翻轉(zhuǎn)間,一道陳年裂痕橫貫"孝子賢孫"四字。
"二十年前你親手砸碎祖宗牌位時(shí),濺上的血可比現(xiàn)在體面些。"
河岸柳林驚起寒鴉,撲棱的翅膀攪碎月光。
陸云袖忽然收刀入鞘:"你父親溺斃前,往冰面上刻了三個(gè)字。"
他靴尖掃開碎冰,露出底下發(fā)黑的刻痕"悔"字的最后一捺,深深拖向當(dāng)年幼子藏身的冰窟。
沈知意凝視逐漸崩解的新閘門,鎏金牡丹紋在鹽蝕下蜷曲如老人枯手:"陸大人可知這些紋樣為何要多添七道葉脈?"
她忽然拽過侍郎潰爛的手按在紋路上。
"每道葉脈正好對(duì)應(yīng)一具尸骨的指節(jié)長度。"
侍郎的慘嚎聲中,牡丹紋突然迸裂。
四百九十枚銅錢破冰而出,在空中拼成巨大的洪武通寶。
陸云袖的刀風(fēng)劈開錢眼,紛紛墜落的銅錢里竟蜷縮著嬰孩骸骨,每具骸骨的腕骨都套著縮小版官印。
"好個(gè)父傳子的把戲。"
沈知意接住枚銅錢,錢眼處滲出暗紅血絲。
"二十年前你們用鹽工骨灰混入朱漆,二十年后連襁褓嬰兒都要鑄成銅錢?"
新任總督突然暴起,染血的護(hù)甲抓向沈知意咽喉:"你懂什么!暗河改道沖了祖墳...若不填夠四百九十具..."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陸云袖的刀鞘已擊碎其膝蓋。
"去年云州大旱。"
沈知意將銅錢按進(jìn)他傷口。
"你克扣的三萬石賑災(zāi)糧,正好換得祖墳旁七口水塘。"
她忽然指向冰層下浮起的銀魚。
"這些魚吞了摻骨灰的漕糧,眼珠都泛著祠堂燈籠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