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意外見故人·各有各算計
暗河的水聲裹著倭寇的呼喝聲越來越近,知意攥緊生銹的桑剪,刀刃在石壁上刮出刺耳聲響。
東南角滲出的硝石氣味鉆進鼻腔,她忽然記起陸硯生玩銀鉤時總哼的小調:"七簇蠶花照東南..."
"什么人?"
鑄鐵門轟然洞開,三道黑影舉著火把包抄過來。
知意反手將桑剪抵住咽喉,啞著嗓子學趙參議的咳嗽:"嚴閣老...要驗貨..."
"口令。"領頭人倭刀出鞘半寸。
知意瞥見對方腰間露出的靛藍綢帕,正是汪直舊部慣用的潮州雙縐。
她突然扯下頸間符牌擲向空中:"金烏墜處見桑田!"
三人下意識抬頭,知意袖中毒針已沒入他們咽喉。
最后一枚針卡在機簧里時,她看清尸首后襟的補丁針腳——竟是蘇州繡娘特有的"雀眼"縫法!
"陸家阿姐的暗樁..."知意掀開尸體面罩,露出潰爛的顴骨。
腐肉里鉆出半透明的尸蟲,遇光瞬間化成灰燼。
她突然抓起尸首腰間的火藥囊,倒出粒粒硝石竟是空心,內藏卷成團的蠶種紙。
"...其六曰,霹靂聲中聞機杼。"沙啞的女聲自梁上傳來,知意抬頭望見繡娘倒掛在蛛網間,破碎的裙裾滴著紫黑毒血。
"三年了,沈姑娘還沒學會聽經緯?"
"阿姐?"知意指尖發(fā)顫。繡娘翻身落地時扯開面皮,露出陸硯生胞姐陸云袖的臉——只是右臉布滿火燎的疤痕
"你不是葬身火場..."
"火場里燒的是知州小姐。"
陸云袖的銀針挑開知意袖口暗袋。
"當年嚴世蕃要滅口,我不得不借尸還魂。"
她忽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的蠶蟲沾著血絲,"趙永年沒說錯,我弟弟估計已經……
”
爆炸聲自頭頂傳來,石灰簌簌落在書頁間。
知意突然按住她潰爛的虎口:"阿姐當年給我種的解藥,可能解暹羅尸毒?"
"聰明。"
陸云袖的銀針扎進自己虎口,挑出條通體赤紅的蠶蟲。
"這是陸家秘養(yǎng)的赤眼蠶,專克暹羅蠱毒。"
蠶蟲觸到硝石突然膨脹,竟吐出縷銀絲纏住毒血。
知意撕開《倭袍記》戲本,空白處露出父親密繪的雷火庫構造圖。
東南角標著枚桑葉記號,正是陸硯生總簪在鬢角的樣式。她突然抓起火藥囊:"阿姐可還記得,三年前上元節(jié)那場啞火?"
陸云袖瞳孔驟縮:"你發(fā)現(xiàn)了?"
"不是意外。"
知意將赤眼蠶按在圖紙桑葉標記處,蠶蟲突然啃食起紙面。
"當年爆炸前,有人在霹靂彈里摻了蠶沙。"
她舉起被啃穿的圖紙,露出底層的機括線路圖——正是青銅絞車的改良版!
倭寇的腳步聲逼近門廊,陸云袖突然甩出銀針鎖死門閂:"東南角青磚下埋著硯生改裝的子母雷,但需要..."
"需要織娘的血脈開啟。"
知意劃破掌心按向墻面,血珠順著磚縫游走。
"那年阿姐把我推出火場前,在我腕間種過血蠶。"
她腕上木鐲應聲碎裂,露出皮下靛青的蠶形紋路。
磚墻轟然塌陷,塵霧中浮出半人高的青銅匣。
陸云袖的銀針忽然抵住她后頸:"你早知我是假死?"
"硯生哥臨終前畫的暗符,是陸家祭祖時繡的祥云紋。"
知意反手扣住她腕脈,"阿姐方才翻腕的姿勢,和當年教我繡帕子時一模一樣。"
沉默在硝煙中蔓延,陸云袖突然低笑出聲。
她扯開衣襟露出前臂的七星針疤:"嚴世蕃以為燒了織造局就能掩埋火器走私的罪證,卻不知真正的賬本..."話音未落,倭寇的破門錘已撞碎最后防線。
"接著!"
陸云袖將赤眼蠶拍進知意掌心,轉身甩出七枚毒針。
"去西郊桑田,地窖第三根承重柱下..."
她最后的嘶吼淹沒在爆炸聲中,知意抱著青銅匣滾進暗道時,望見阿姐在火海里化作赤色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