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拍竿碎浪時·火耗照迷局
蘇州府織造局的火漆。
門人拾起一頁對著日光:"嘉靖十七年正月,織染所試制新式提花機,掌案周氏因私改龍紋獲罪。"
他獨眼忽瞇。
"這墨跡是松煙混了人血。"
"周娘子被斬去小指前,在詔獄用繡針寫下證詞。"
徐階輕叩玉帶。
"嚴世蕃強占改良織機獻予景王,說是要織百子千孫帳,實為暗造火器圖譜。這件事我知道,此事你們不要聲張,此時不是問罪嚴嵩的時候,實力以及時機都不對。"
了望塔突然傳來尖嘯。
眾人抬頭望去,見長江南岸升起五色狼煙——正是南京守備軍告急信號。陸硯生抓起千里鏡:"是龍江船廠方向!那些新造的福船在冒青煙!"
"嚴黨要毀證據(jù)!"徐階緋袍翻卷如血。
"船主,借你沙船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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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濤轟鳴中,沈知意攥緊改良紡車的傳動索。
二十架包鐵織機在甲板列陣,織娘們將浸過魚膠的棉線繃在鐵梭上,竟在須臾間織就半幅水密帆。
"用三錠紡車的原理。"
她將玉扣嵌入中樞,"每轉(zhuǎn)三圈便換一股經(jīng)緯,這是父親改良的九宮格織法!"
陸硯生突然按住她手腕:"帆布夾層可襯鉛片?"
"正是!"知意眼睛發(fā)亮,"鉛片遇熱變形,能卸去火炮三成沖力!"
話音未落,龍江船廠方向傳來震天巨響。
沖天火光中,三十艘新式福船竟自行點燃,船工們哀嚎著跳入江中,手腳皆被精鐵鎖鏈縛住。
"是景王府的死士!"門人目眥欲裂。
"他們在焚船滅跡!到底什么證據(jù)?"
徐階知道這是一場權(quán)利的謀劃,自己無能為力:"陸公子,你帶三百工匠從西水門潛入。沈姑娘,跟老夫趕緊回去救人,"
知意跟著徐階登上搖櫓船時,望見碼頭立著個戴烏紗的佝僂身影。
那人轉(zhuǎn)身露出滿口金牙,竟是蘇州織造局前任總管趙文華!
"沈小姑娘別來無恙?你父親私通賊寇"趙文華晃著手中圣旨。
"下官奉嚴閣老令,特來查驗通倭逆產(chǎn)。"
"好個查驗!"門人抖開黃綾。
"嘉靖十八年六月,你私吞暹羅貢棉三千斤,可是用的同樣說辭?"
趙文華臉色驟變,突然搶過隨從火把擲向福船。
知意驚呼未出,卻見陸硯生從燃燒的船艙躍出,手中鐵鏈正纏著個紫袍官員。
"王世貞大人!"門人猛然起身,"你怎會在此?"
被縛的南京兵部侍郎涕淚橫流:"下官奉命監(jiān)造戰(zhàn)船,誰知景王府強征杉木……"
"強征?"陸硯生扯開官員衣襟,露出胸前燙印的景王府徽記。
"三個月前你派人追殺漕工遺孤時,可沒這般怯懦!"
知意忽然瞥見王世貞腰間玉佩——分明與母親遺物同出一塊和田玉料!她奪過玉佩砸向甲板,內(nèi)里竟掉出半枚帶血的頂針。
"這是周娘子的雙面繡頂針!"
她將殘存的繡圖拿出來,針孔恰好拼出"景王"二字。
江面突然傳來金鐵交鳴聲。
二十艘著火的福船竟調(diào)轉(zhuǎn)船頭,船腹伸出包鐵撞角直撲官船。
趙文華狂笑:"今日就讓爾等見識真正的改良福船!"
"改良?"
知意奔至紡車陣前,"父親在《武備志》寫過,水密艙隔板需用魚膠粘合杉木。"她扯動傳動索
"但這些船用是蘆葦壓制的紙板!"
陸硯生會意,吹響骨哨。
潛伏在水下的工匠們猛然拽動鐵鏈,兩千枚帶倒鉤的鐵梭刺入船體。
福船在江心劇烈搖晃,船艙竟如紙糊般層層剝落。
"不!"
趙文華看著漂浮的假杉木,"嚴閣老明明說這是暹羅神木……"
"暹羅神木在此!"汪直從沙船躍下,肩扛的粗壯原木上刻著雙面繡紋樣,"這才是周娘子用命換來的真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