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犀角照北斗·磷火織星圖
玄衣人手中密函突然自燃,朱紅封泥在雨中蒸騰起青煙。
顧長淮劍尖挑起殘頁,焦痕恰好斷在"七皇子"三字處。
"不是東宮。"
沈知意銀針刺入自己虎口,借痛楚壓下眩暈。
"你們看火焰顏色——東宮印泥該用孔雀石,這燒出來的分明是硫磺煙!"
蘆葦蕩深處傳來三聲梆子響,火把陣中突然有人悶哼倒地。
紫袍千戶的尸首被鐵索拖入暗河,鎖鏈盡頭站著個戴哭喪面的白衣人。
"沈姑娘好眼力。"白衣人聲如生銹鐵片刮擦,"三年前沈墨驗出軍械摻硝石過量時,也是這般拿銀針扎自己。"
顧長淮劍鋒微顫,錯金紋路映出來人腰間玉墜——半塊殘缺的犀角牌。
"叔父的故人?"沈知意指尖銀針蓄勢待發(fā),"那該知他最后驗尸錄里寫的什么。"
白衣人突然擲出哭喪棒,裹著靛青布的棍身在空中裂開,露出半卷泛黃案牘。
沈知意銀針射穿卷軸,展開的殘頁上赫然是沈墨筆跡:"硝石配比源自工部秘冊,與顧家鍛刀錄第三章同源。
暴雨沖刷著顧長淮手中斷劍,劍脊夾層銹跡剝落,露出鏨刻小字:"嘉靖二十四年春,顧氏承工部令改良淬火術(shù)。"
"原來顧家祖上參與過軍械改制。"沈知意突然拽過玄衣人佩刀,刀刃劈向哭喪面。
面具裂開的剎那,在場錦衣衛(wèi)齊齊倒吸冷氣——那張布滿燙傷的臉上,左眼赫然是義莊沈娘子的琉璃瞳!
"沈娘子不是女子。"顧長淮劍鞘擊飛偷襲的弩箭,"是工部當(dāng)年派往遼東的密探。"
白衣人喉間發(fā)出嗬嗬怪笑,琉璃瞳在火光下泛起靛藍:"沈墨到死都以為自己在查案,其實他驗尸錄每頁都被浸過狼毒藤汁——包括你們找到的三頁殘卷。"
沈知意突然將玉扳指按在傷口上,血水滲入刻痕,"皇七子"三字竟開始扭曲,最終變成"景泰二十三"。
"先帝年號的密文!"玄衣人奪過扳指,"所以沈墨驗尸錄真正要藏的是......"
"嘉靖二十三年臘月,先帝曾密查軍械案。"
白衣人撕開衣袖,燙傷的手臂上紋著工部密探符,"彼時七皇子剛滿周歲,如何監(jiān)國?"
顧長淮突然揮劍斬向地面,青石板上濺起的硝石粉遇血燃燒,火線直指灞橋驛地窖。
爆炸聲中,地窖鐵門轟然洞開。
霉?fàn)€的軍械堆里,二十具焦尸右手皆握著工部令牌,焚毀的卷宗殘頁上依稀可辨"景泰二十三"字樣。
"這才是真正的滅口現(xiàn)場。"
沈知意銀針挑開焦尸口腔,"舌根下壓著水匪的靛青蠟丸。"
顧長淮劍尖剖開蠟丸,染血的鹽引殘片飄落——竟蓋著當(dāng)朝首輔的私章。
玄衣人突然收刀入鞘:"三日前北鎮(zhèn)撫司接到密報,說灞橋驛藏著通敵實證。"
他踢開焦尸旁的鐵箱,"現(xiàn)在本使看到的卻是二十年前工部暗樁的尸體。"
白衣人琉璃瞳轉(zhuǎn)向沈知意:"令叔父當(dāng)年發(fā)現(xiàn)軍械摻假與工部秘術(shù)有關(guān),才被卷入沉船案。如今這局,本就是沈墨用驗尸錄布的棋。"
沈知意按住滲血的左肩,染紅的手指在焦土畫出海浪紋:"所以靛青蠶絲是叔父留的線索,硝石水配方是顧家祖?zhèn)鞯恼T餌——你們要釣的從來不是七皇子。"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八艘蒙沖艦撞破雨幕。
艦首站著個戴斗笠的老艄公,手中煙袋鍋在夜色里明滅如星。
"青龍灣的擺渡人。"顧長淮斷劍指向艦首,"二十年了,終于肯露出真容。"
老艄公掀開斗笠的剎那,沈知意袖中銀針齊齊落地——那張布滿刀疤的臉,竟與刑部更夫尸體拓印的指痕完全吻合。
老艄公的煙袋鍋在艦首磕出火星,暗河波濤間浮起星星點點的靛藍磷火。
沈知意忽然抓起地窖焦土往傷口抹去,血腥氣與硝石粉混合的剎那,琉璃瞳中的倒影竟泛起詭異波紋。
"當(dāng)年刑部更夫暴斃前,指甲縫里也有這種藍泥。"
她將染血的土塊擲向蒙沖艦,"青龍灣的船塢,挖的從來不是河沙。"
顧長淮劍脊倒轉(zhuǎn),錯金紋路在磷火中映出艦身暗格——精鐵鍛造的夾層里,分明是工部軍械監(jiān)特有的魚鱗焊紋。
玄衣人突然扯開焦尸衣襟,二十具尸體的鎖骨處皆烙著扭曲的"癸"字:"嘉靖二十三年臘月癸未日,工部十三名匠人聯(lián)名彈劾軍械貪腐案。"
"聯(lián)名狀后來成了催命符。"白衣人琉璃瞳轉(zhuǎn)向老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