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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元年的初雪，為四爺府披上了一層素白。

  雪片如絮，悄無聲息地覆蓋了亭臺樓閣、飛檐翹角，將昔日雍親王府、如今的怡親王府，妝點得肅穆而寧靜?；乩认碌氖A早已被掃灑太監(jiān)清理干凈，但空氣中彌漫的凜冽寒氣，依舊能將人呼出的每一口氣瞬間凝成白霧。

  蘇晚晚抱著沉甸甸的藥箱，踏著青石板路，穿過一道又一道月洞門。藥箱里裝著的是她近日整理的一些珍稀藥材和醫(yī)案，胤祥王爺有舊疾在身，雖經(jīng)她調(diào)理已大有好轉(zhuǎn)，但每逢天氣驟變，仍需格外留意。自半月多前，雍正皇帝一紙密令，將她從波譎云詭的宮廷暫時安置到這相對安穩(wěn)的怡親王府“避風頭”，她的日子便主要圍繞著這位位高權(quán)重卻待她頗為寬和的王爺?shù)慕】荡蜣D(zhuǎn)。

  然而，這府邸的平靜，終究只是表象。京城乃至整個大清朝的暗流，從未停止涌動。她手腕上那枚梅花形狀的胎記，似乎也在提醒著她，她蘇晚晚，蘇州名醫(yī)蘇淮安之女，身上還背負著與“金蘭會”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絕非一個普通醫(yī)官那么簡單。

  “蘇醫(yī)官，王爺有請。” 一個小太監(jiān)躬身立在回廊盡頭，聲音細弱，卻打破了雪后的寂靜。

  蘇晚晚斂衽回禮：“有勞公公帶路。”

  書房內(nèi)，炭火燒得正旺，驅(qū)散了嚴冬的寒意。怡親王胤祥并未坐在主位，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西北輿圖前，眉頭緊鎖。他身姿依舊挺拔，但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難以化開的疲憊與憂慮。幾位心腹幕僚垂手侍立在一旁，氣氛凝重。見蘇晚晚進來，胤祥揮了揮手，幕僚們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并輕輕掩上了房門。

  “晚晚，你來了?！必废檗D(zhuǎn)過身，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走到書案前，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指尖在信紙上輕輕敲擊著，顯然內(nèi)心極不平靜。

  “王爺，可是西北軍務(wù)有變？”蘇晚晚放下藥箱，輕聲問道。她雖不直接參與政事，但身處王府，又得胤祥信任，對一些朝局動態(tài)也有所耳聞。最大的隱患，莫過于那位功高震主、日漸驕縱的撫遠大將軍、川陜總督——年羹堯。

  胤祥將密信遞給蘇晚晚，示意她自己看?！澳旮蛟谖鞅保桨l(fā)不像話了。結(jié)黨營私，排除異己，這上面是他近日在軍中安插的親信名單，有些甚至已經(jīng)伸到了京畿要職?！?br />
  蘇晚晚展開密信，目光掃過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官職，心中不由一震。名單上赫然列著幾位朝中重臣的子侄，甚至還有幾位看似閑散卻與宗室關(guān)系密切的遠支皇親。年羹堯的勢力網(wǎng)絡(luò)，竟已龐大至此？這已不僅僅是邊將攬權(quán)，分明是有了窺伺中樞的野心。

  “陛下可知此事？”蘇晚晚合上名單，遞還給胤祥。

  “皇兄自然知曉一二，但此名單所載，只怕比皇兄所知更為詳盡、也更觸目驚心?！必废閷⒚苄艤惤鼱T火，火焰瞬間吞噬了紙張，化作一縷青煙?！澳旮蛘讨蕉_卜藏丹津的功勞，日漸跋扈，奏折中言語多有僭越不敬之處?；市帧咽请[忍多時?！?br />
  蘇晚晚沉默不語。雍正皇帝心思深沉，手段凌厲，登基之初便以鐵腕整頓吏治，對年羹堯這等驕兵悍將，絕不會長久容忍。這名單，或許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引信。

  胤祥壓低了聲音，目光銳利地看向蘇晚晚：“晚晚，有件事，需要你幫忙?！?br />
  “王爺請講?！?br />
  “年妃近日頻頻召太醫(yī)診脈，且翊坤宮近侍口風甚嚴。我懷疑……她可能有了身孕?！?br />
  蘇晚晚心中咯噔一下。年妃年氏，是年羹堯的親妹妹，如今后宮中最得雍正寵愛的妃子。若她此時誕下皇子，年家便是名副其實的外戚，年羹堯的氣焰必將更加囂張，甚至可能借機要求更大的權(quán)柄，乃至干預(yù)立儲。這無疑是給本就緊張的朝局，又添了一把干柴。

  “王爺要奴婢做什么？”蘇晚晚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手心已微微沁出冷汗。卷入后宮嬪妃是否有孕這樣的事情，無異于踏入了最危險、最敏感的漩渦中心，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禍。

  “三日后是太后壽辰，宮中設(shè)宴，年妃必會出席。我已安排妥當，屆時你以隨行醫(yī)女的身份入宮?！必废榈哪抗馍铄洌瑤е蝗葜靡傻臎Q斷，“你需要找機會確認年妃是否真的有孕，若能探知更多細節(jié)，諸如孕期幾何、胎象如何，則更好。此事關(guān)系重大，關(guān)乎朝廷安穩(wěn)，務(wù)必小心謹慎?！?br />
  回到住處，蘇晚晚心緒不寧。 窗外，雪又開始零星飄落，覆蓋了方才掃出的路徑。她坐在窗前，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窗欞。確認年妃有孕，這個任務(wù)聽起來簡單，實則兇險萬分。年妃身邊必定守衛(wèi)森嚴，自己一個“暫避風頭”的前太醫(yī)院院判，如何能近身？即便近身，又如何能不著痕跡地確認？更重要的是，一旦被年妃或其黨羽察覺，自己立刻就會成為靶子，甚至可能牽連怡親王。

  正沉思間，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在院中響起。蘇晚晚警覺地抬頭，透過窗紙，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映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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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醫(yī)官可在？聽聞醫(yī)官近日研讀醫(yī)典至深夜，在下偶得一壺上好的明前龍井，或可提神醒腦。”來人聲音溫和，帶著書卷氣的儒雅。

  蘇晚晚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的是王府的教書先生文若明。此人約莫三十上下年紀，面容清癯，氣質(zhì)溫文，是胤祥頗為倚重的幕僚之一，平日主要負責教導(dǎo)王府的幾位小阿哥，也時常參與機要議政。他穿著一襲青灰色棉袍，外罩同色鶴氅，手中果然提著一個精致的紫砂茶壺。

  “文先生有心了?！碧K晚晚側(cè)身將他讓進屋內(nèi)，“不過是些醫(yī)書上的疑難，勞先生掛念?！?br />
  文若明將茶壺放在小幾上，自顧自地斟了兩杯茶，茶香頓時氤氳滿室。他輕抿一口，目光似是不經(jīng)意地掃過蘇晚晚略顯凝重的面色，輕笑道：“蘇醫(yī)官何必瞞我?？墒菫槿蘸筇髩鄢剑桦S駕入宮之事煩心？”

  蘇晚晚心中猛地一凜。太后壽辰隨行之事，是胤祥剛剛才交代的機密，文若明如何得知？是王爺對他全然信任，無需隱瞞，還是此人消息靈通至此？她面上不動聲色，接過茶杯，指尖卻微微收緊：“文先生消息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