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山歸途,新程將啟
右小腿那股熱勁還沒散,皮下的獸首紋又竄了一下。我低頭看了眼地面,剛才裂開的紅痕還在冒煙,火苗已經滅了,只剩一圈焦黑印子。殘碑熔爐在丹田里輕輕震了下,像是打了個嗝。我沒停步,轉身就走。
這地方不干凈,但現(xiàn)在不是查的時候。
我背著行囊往木屋方向走,每一步踩下去,石板都陷進三寸深。腿骨硬得像鐵樁,落地生根。這一路從山洞回來,腳印連成一條線,歪都不歪一下。以前走十里路就得換氣,現(xiàn)在一口氣二十里都不帶喘。
荒山還是老樣子,風刮得樹皮嘩啦響,焦土堆上還留著狼王那天的血跡。木屋就在前面,屋頂?shù)墨F皮被雪壓塌了一角,門邊那把無鋒重劍還在原地插著,風吹不動。
師父坐在殘碑前。
他盤腿打坐,背對著我,手里捏著個破舊布包,沒說話,也沒回頭。我知道他察覺到我了。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練拳,哪怕我在十丈外呼吸重一點,他都能聽見。
我把行囊放在屋檐下,走過去,站到他身后兩步遠的位置。
他開口了:“決定了?”
聲音很輕,像風吹過瓦片。
我嗯了一聲。
他就沒再問。
我伸手握住背后劍胚,把它抽出來。劍身暗紅,摸上去溫熱,像是剛淬過火的鐵條。我蹲下,雙手握劍,用力插進殘碑前的土里。咔的一聲,劍穩(wěn)穩(wěn)立住,沒晃。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把劍留在這里。
以前每次出山,都是拔劍就走,回來再插回去。這次不一樣。這劍胚是殘碑碎了之后才成的,它陪著我從凝血初期走到現(xiàn)在,劈過狼王,斬過血刀,煉過毒火。它是過去的終點,不能再帶著走了。
師父慢慢轉過身,看著我,又看看那把劍。他的眼神沒什么變化,還是那樣冷,但我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在看我的手,看我的站姿,看我身上那股勁是不是真的沉下去了。
他從布包里拿出一本泛黃的冊子,遞過來。
我接過。
封皮上寫著三個字:《碎星步》。
不是完整的功法,是殘卷。邊角燒焦了,紙張發(fā)脆,翻動時會掉灰。但我一碰它,丹田里的殘碑熔爐突然跳了一下。
不是吸能量,也不是預警。
是認。
就像狗聞到主人的味道。
“這是你父親留下的?!睅煾刚f。
我沒抬頭。
手指攥緊了冊子,指節(jié)有點發(fā)白。心跳沒加快,呼吸也沒亂,可太陽穴突突地跳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爹是誰,五歲前的事全忘了。只記得一場大火,還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聽到這兩個字。
更沒想到會是從師父嘴里說出來。
他沒解釋,也沒多看我一眼,只是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走進木屋。門關上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著那本殘卷,像攥著一塊燒紅的炭。我想問,可張了嘴又閉上。有些事,問了就是軟。我不習慣軟。
東方天際忽然亮了。
不是日出,是七彩霞光,一層層疊著往上翻,像火燒云混了顏料。那光來得快,眨眼就鋪滿半邊天。緊接著,鐘聲響起。
咚——
一聲,兩聲,聽著不遠,也不近。像是從地底傳來的,又像在天上。我抬頭看,遠處山脊輪廓都被染成了紫紅色。
殘卷在我懷里發(fā)燙。
不是陽光曬的,是它自己在發(fā)熱。我翻開第一頁,上面畫著一個人影,擺出起手式,腳下踩著星點陣圖。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普通步法,是能破虛空的軌跡。
難怪玄機閣愿意為半卷殘頁開出天價。
我合上書,塞進懷里,貼著心口的位置。右手摸了摸腰間的酒囊,三個都滿了。靈液、丹粉、碎劍渣,一個沒少。肩上的行囊也沉,裝著從妖狐那里剝下來的皮,還有幾塊礦石。
該帶的都在。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把插在土里的劍胚。
它不會說話,但它知道。我不會再用它砍人了。我要走的路,不是靠一把劍劈出來的。
七彩光映在臉上,暖的。鐘聲還在響,一聲比一聲急。
我轉身,面向下山的方向。
腳剛抬起,獸首紋又閃了一下。
這次是從腳踝一路沖到大腿,紅光一閃而逝。我停下,低頭看。地上那圈焦痕突然動了下,像是有東西在下面爬。
殘碑熔爐猛地一顫。
青火在丹田里轉了半圈,停住。
我沒有回頭去看那痕跡,也沒有蹲下查探。只是把左腳重新踩實,右腳邁出去,落在下一級臺階上。
風從背后吹來,掀起了獸皮袍的角。
我握緊拳頭,掌心硌著殘卷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