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援軍趕到
天啟元年三月初十,卯時的晨光,清冷地灑在巍峨的承天門廣場上。五十名來自順天、保定、陜西等地的秀女,按籍貫排列成行,鴉雀無聲。晨風拂過青色的裙裾,在肅穆中更顯素凈。
周氏站在陜西籍的隊列中,微微垂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順天府的吏員手持名冊,聲音洪亮地逐一點名、驗看路引文書。當念到“陜西澄城縣周氏”時,那吏員的目光在她清秀卻難掩疲憊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又特意在名冊上“父周顯謨,捐田賑災”的朱筆小注處核對無誤,這才揮揮手,示意她通過這第一道宮門。
巳時的順天府署偏殿,氣氛更為凝肅。禮部侍郎與司禮監(jiān)隨堂太監(jiān)端坐堂上,目光如炬。初選,查的是最直觀的儀容根基。秀女們五人一組上前,驗看容貌是否端莊,手足是否無瑕,口齒是否清晰。
順天府的張嫣款步上前,容色照人,舉止間自帶一股沉靜氣度,“容止端麗”四字評語毫無懸念地落下。保定府的任氏則因“舉止沉穩(wěn),應答有度”順利過關。
輪到周氏時,她深吸一口氣,行止規(guī)矩。當被問及“陜西鄉(xiāng)情”時,她聲音清晰,不疾不徐:“回稟大人,陜西雖遭大旱,然百姓皆知陛下仁德,賑濟如及時甘霖,家父常言‘圣上恩澤,便是災年活命之本’?!?那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聞言,眼波微動,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執(zhí)筆在她名冊上輕輕畫下一個鮮紅的朱圈。
未時的慈寧宮偏殿,熏香裊裊。復選由劉太妃親自主持,重在家世清白與閨閣之德。女紅成了無聲的考卷。任氏呈上的是一副精工刺繡的“守”字護腕,針腳細密如鐵,透著剛毅。張嫣的《松鶴圖》更是華麗,金線勾勒的仙鶴栩栩如生,盡顯大家風范。
周氏則捧出了一方素帕,上面用普通的絲線繡著幾片番薯藤葉的圖樣,技法略顯樸拙,卻是陜西鄉(xiāng)間最常見的作物。劉太妃的目光在那樸素的藤葉上停留片刻,溫言道:“不忘稼穡根本,甚好?!?王安侍立一旁,目光掃過周氏低垂的眉眼。最終,由太妃與王安共同圈定,五十名秀女的名冊塵埃落定。在名冊末尾,周氏的名字旁,注著一行小楷:“周氏,陜西澄城,性淑,識大體,不忘本。”
酉時,司禮監(jiān)值房內燭火通明。王安將墨跡已干、加蓋了內宮印信的秀女名冊鄭重呈交內閣輔臣畫押確認。隨著朱紅的“依議”二字御批落下,這決定五十名少女命運的名冊被收入紫檀木匣,存檔入庫。
周氏站在最終入選的隊列中,隨著引導的宮女緩緩步出宮門。她抬首,望向暮色中紫禁城那層層疊疊、金碧輝煌的角樓飛檐,心中那份因延期和照拂帶來的忐忑與微瀾,此刻終于沉靜下來。她忽然清晰地意識到:父親的捐田、沿途的照拂,不過是通往這扇宮門的引子;最終叩開這扇門的,是她在順天府偏殿的得體應答,是在慈寧宮呈上的那份樸素的“不忘本”繡樣——是“本分”二字。這才是深宮真正接納她的通行證。
亥時的沈陽南門,殘月如鉤,寒光映照著斷壁殘垣。甕城殘破的箭樓廢墟上,熊廷弼須發(fā)戟張,親手擂動那面巨大的戰(zhàn)鼓!鼓聲沉重如雷,穿透震天的喊殺,直擊人心!這是決死的信號!
城外西側,黑暗中驟然爆發(fā)出震天的怒吼!陳策率領著浴血奮戰(zhàn)后僅存的四千遼陽選鋒營精銳,如同從地獄中殺出的復仇之矛,悍然撞向正在休整、毫無防備的鑲藍旗大營!與此同時,甕城那沉重的斷龍石閘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艱難升起,城內僅存的兩千余明軍殘兵,如同決堤的洪流,帶著無盡的悲憤,吶喊著沖殺而出!
內外夾擊!刀光在月色下瘋狂閃爍,映照著一張張猙獰或絕望的面孔。陳策一馬當先,手中長槍如蛟龍出海,左沖右突,槍尖所向,血花迸濺!接連兩名鑲藍旗甲喇章京被他挑落馬下!他血紅的目光死死鎖定了混亂中試圖穩(wěn)住陣腳的鑲藍旗主阿敏!
“納命來——!” 陳策的怒吼壓過了戰(zhàn)場喧囂,他策馬狂奔,如一道血色閃電直撲目標!長槍帶著千鈞之力,撕裂空氣,精準無比地刺穿了阿敏倉促格擋的彎刀縫隙,狠狠貫入其咽喉!阿敏雙目圓瞪,口中涌出大股血沫,高大的身軀轟然墜馬!
“敵酋授首——!” 明軍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歡呼!鑲藍旗瞬間大亂,主將斃命,軍心崩潰!然而,狂喜的聲浪尚未平息,城外更遠處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三道刺目的火光!
“放——!” 阿濟格冰冷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
三尊從明軍手中繳獲的虎蹲炮同時轟鳴!沉重的實心彈丸撕裂空氣,帶著凄厲的尖嘯,如同死神揮出的重錘,狠狠砸向明軍歡呼最盛、帥旗飄揚之處!
“將軍小心——!” 副將童仲揆的嘶吼被淹沒在爆炸的巨響中!
轟!轟!轟!
陳策甚至來不及回頭,一枚致命的彈丸精準地擊中了他的前胸!堅固的護心鏡如同薄紙般瞬間碎裂!狂暴的沖擊力將他魁梧的身軀直接從馬背上掀飛,重重砸落在冰冷的血泥之中!那面象征著遼陽選鋒營不屈戰(zhàn)魂的帥旗,也在爆炸的烈焰中轟然折斷,燃燒著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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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時三刻,寒月無言。選鋒營的靈魂隨著主將的隕落而瞬間崩塌。狂喜化作巨大的悲慟與混亂!阿濟格獰笑著揮動令旗,蓄勢待發(fā)的鑲白旗精銳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趁勢發(fā)動兇猛的反撲!明軍傷亡驟增,陣線搖搖欲墜!
副將童仲揆目眥欲裂,他強忍悲憤,嘶聲力竭地收攏著殘兵,浴血拼殺,才勉強帶著僅剩的兩千五百余人,且戰(zhàn)且退,撤至城外三里一處相對有利的土坡上構筑臨時防線。僅僅一個時辰,這支遼東最鋒銳的戰(zhàn)刀,便已折損近半鋒芒!
寅時的沈陽城樓,燈火如豆,映照著熊廷弼那張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的面孔。他蘸著尚未干涸、不知是誰的鮮血,在粗糙的紙面上,一筆一劃,力透紙背地寫下最后的求援血書:
“……陳策忠勇殉國,陣斬敵軍貝勒!然奴酋勢大未衰,選鋒營精銳折損近半,沈陽城防危如累卵!臣廷弼泣血叩請:著孫元化速遣新軍精銳北上馳援!遲則沈陽必陷!遼東必危!社稷之憂,只在旦夕!臣廷弼頓首再拜,泣血以聞!”
一只最健壯的信鴿被小心翼翼地綁上這封浸透血淚的書信。它奮力振翅,沖出被硝煙和死亡籠罩的沈陽城,朝著南方遼陽的方向,義無反顧地投入了沉沉的夜幕。這是沈陽城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