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jiān)王安道：“京營里那二十個手藝頂尖的鐵匠，原定十日后啟程？不必等了！今夜就動身！讓他們騎最快的馬，持朕的令牌，沿途驛站換馬不換人，五日內(nèi)必須趕到遼陽！”

  然而，當(dāng)目光落在奏疏末尾那句“廣寧‘協(xié)防兵’……未發(fā)一兵一卒助戰(zhàn)……形同虛設(shè)！”時，朱由校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猛地將捷報拍在御案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好一個王化貞！遼東在浴血，他倒是在廣寧高臥逍遙，連樣子都懶得做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果斷下令：

  “傳諭：賞遼陽參戰(zhàn)將士白銀五千兩，由熊廷弼按功分發(fā)！陣亡者，每戶恤銀二十兩，由地方官即刻發(fā)放，不得延誤！再……從內(nèi)庫撥銀十萬兩，火速解送遼陽，交給熊廷弼！告訴他，這筆銀子，務(wù)必用在刀刃上——朝鮮茂山的鐵砂，朕不管他用什么法子，買也好，換也罷，三月初一之前，必須給朕運進遼陽工坊！朕要他三月初一，再擴編兩千戰(zhàn)兵！”

  窗外，紫禁城的寒風(fēng)呼嘯著掠過琉璃瓦頂。朱由校重新拿起那份捷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野豬嶺”三個字，仿佛能感受到那場伏擊戰(zhàn)的硝煙與熱血。他沉默片刻，忽然抬頭，對負(fù)責(zé)記錄《起居注》的翰林官沉聲道：

  “今日遼陽野豬嶺之捷，斬首一百二十七級，懸首遼陽城……此事，一字不漏，記入起居注。”

  酉時三刻，御書房的炭火越燒越旺，映得墻上那幅巨大的《遼東全圖》紅光閃閃。朱由校剛吩咐完起居注官，忽聽殿外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伴隨著王安低低的提醒：“信王殿下，輕些走，陛下在看軍報呢?！?br />
  門簾被輕輕掀開，十一歲的朱由檢穿著件石青色盤領(lǐng)窄袖袍，袖口還沾著點墨痕，顯然是剛從書房過來。他手里攥著一卷《孫子兵法》，見朱由校正望過來，連忙躬身行禮，聲音清脆卻帶著孩童的拘謹(jǐn)：“皇兄。”

  朱由校臉上的厲色褪去幾分，指了指身邊的錦凳：“過來坐。剛在習(xí)兵法？”

  朱由檢小步挪過去坐下，把兵書放在膝頭，小聲道：“讀了‘謀攻篇’，先生說‘上兵伐謀’，可……”他抬頭看了眼墻上的地圖，遼西那片用朱筆圈出的“后金界”刺得人眼疼，“后金占了撫順、清河，還殺了那么多將士，是不是……得先伐兵？”

  朱由校聞言笑了，這孩子雖年幼，卻比朝中那些只會空談的文臣通透。他起身走到地圖前，指尖重重點在赫圖阿拉的位置：“你說得對。對付豺狼，先得有打狼的棒。今日遼陽送來捷報，賀世賢在野豬嶺殺了一百多個韃子，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

  朱由檢眼睛亮了亮：“意味著……咱們的兵能打贏？”

  “是，但不止于此?！敝煊尚８┥恚钢貓D上從山海關(guān)到遼陽的紅線，“這是咱們的生命線。熊廷弼說，現(xiàn)在遼陽有八千戰(zhàn)兵，沈陽有三千，加起來一萬一千人。輔兵一萬五，能運糧、筑城。工匠三百，每月能修三百副甲、二百柄刀。”他忽然加重語氣，“這些人，都是朕從衛(wèi)所的爛攤子里淘出來的精壯，是用銀子喂出來的底氣！”

  朱由檢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手緊緊攥著兵書：“皇兄，那……能把遼東奪回來嗎？”

  “必須奪回來！”朱由校的聲音陡然提高，震得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響，“你記住，遼東不是一塊普通的土地。它是山海關(guān)的屏障，是九邊的門戶！韃子占了遼東，就像把刀架在咱們脖子上——今日能打遼陽，明日就能打山海關(guān)，后日就敢叩紫禁城的門！”

  他轉(zhuǎn)身盯著朱由檢，目光銳利如刀，卻又帶著兄長的鄭重：“皇兄今日跟你說這些，不是要嚇你。是要你記著：朱家的江山，不是憑白來的。成祖爺五征漠北，把蒙古人趕到狼山以北，靠的是什么？是‘犁庭掃穴’的狠勁！是‘天子守國門’的血性！”

  “犁庭掃穴……”朱由檢喃喃重復(fù)著這四個字，小眉頭皺起來，“先生說這是……徹底鏟除敵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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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朱由校重重拍了下地圖，“就是要把韃子的老巢掀了，把他們的根刨了！讓他們知道，犯我大明者，不管躲到哪，都得付出代價！”他指著野豬嶺的位置，“阿敏帶五百人來，朕就讓賀世賢殺他一百多，讓他疼！下次他帶一千人來，朕就殺他三百，讓他怕！終有一日，朕要派十萬大軍，直搗赫圖阿拉，把努爾哈赤那老賊的巢穴燒成白地，把他的子孫斬草除根！”

  說到激動處，他抓起案上的腰刀，“唰”地抽出半尺，寒光映在臉上：“你看這刀，是熊廷弼剛送來的新淬的。刀刃能劈鐵甲，就是用來斬韃子腦袋的！朕給遼陽送了十萬兩銀子，讓他們買朝鮮的鐵砂，造更多的刀、更多的甲。朕還要擴軍，三月初一前再練兩千戰(zhàn)兵，六月前湊夠兩萬——兩萬精悍的虎狼之師，還怕踏不平那片黑土地？”

  朱由檢被兄長的氣勢感染，小臉漲得通紅，起身學(xué)著武將的樣子抱拳道：“皇兄，要是缺兵，臣弟……臣弟也想上戰(zhàn)場！”

  朱由校笑著把刀歸鞘，揉了揉他的頭：“你還小，現(xiàn)在要做的是好好讀書，好好練武。但你得在心里種下這顆種子——復(fù)遼，剿賊，犁庭掃穴，這件事，朕要做，你將來也要記著做?！彼鋈粔旱吐曇簦凵窭飵е唤z不易察覺的疲憊，卻更顯堅定，“朝中有人說遼東太遠(yuǎn)，耗不起銀子；有人說韃子太強，不如招安。但他們忘了，薩爾滸死了多少弟兄？撫順城被屠得多慘！那些血債，能一筆勾銷嗎？”

  他指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衛(wèi)所標(biāo)記：“這些衛(wèi)所，曾經(jīng)都是大明的兵鎮(zhèn)?，F(xiàn)在有的成了廢墟，有的被韃子占了。朕要讓那些流離失所的軍戶回家，讓他們重新種上莊稼，讓撫順、清河的城墻上，再插上大明的龍旗！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可能要十年，可能要二十年，但只要咱們兄弟一條心，只要朱家的子孫還記得這身骨頭硬氣，就一定能成！”

  朱由檢看著兄長眼中的火焰，用力點頭，小拳頭攥得發(fā)白：“臣弟記住了！復(fù)遼，剿后金，犁庭掃穴！”

  “好！”朱由校大笑，從案上拿起那封遼陽捷報，遞給朱由檢，“你拿去看?？纯葱芡㈠鲈趺从萌舜蛲宋迩ы^子，看看賀世賢怎么用火罐燒得韃子哭爹喊娘。記住這種感覺——這不是書上的故事，是咱們大明的將士，用命拼出來的希望?！?br />
  朱由檢雙手接過捷報，紙張因激動微微顫抖。他低頭看著上面“斬敵一百二十七級”的字樣，仿佛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