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防備宮禁異動”為名，以兵部咨文臨時調(diào)遣，同時飛報兵部尚書崔景榮備案，料他不敢推辭！”

  “還有方從哲那伙人?！蓖醢菜囱a充道，“需得派人盯著他們，防止他們給李選侍通風(fēng)報信，或是偽造遺詔?！?br />
  劉一燝站起身，走到堂中，對著眾人深深一揖：“諸位，泰昌爺?shù)腔贿^一月，便遭此橫禍?；书L子年幼，國祚飄搖，全賴諸位同心協(xié)力。明日卯時，會極門見！”

  “同心協(xié)力，護佑國本！”眾人齊聲應(yīng)和，聲音雖低，卻帶著一股決絕的力量。

  楊漣走出劉府時，天邊已泛起一絲魚肚白。他抬頭望了望皇城方向，乾清宮的輪廓在晨曦中若隱若現(xiàn)，像一頭蟄伏的巨獸。他握緊了袖中的藥單子，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這場仗，只能勝，不能敗。否則，這大明的萬里江山，恐怕真要落入奸佞之手了。

  馬隊再次疾馳起來，這一次，不再是漫無目的的奔忙。楊漣知道，從會極門到乾清宮的那段路，將是決定大明命運的生死線。而他和身后那些趕來的朝臣，就是要用血肉之軀，在這條線上，劈開一條通往光明的道。

  丑時的紫禁城，是魑魅魍魎最活躍的時辰。乾清宮偏殿外，夜梟的啼叫凄厲瘆人。朱由校靠著冰冷的墻壁，半闔著眼，耳力卻繃緊到了極致，捕捉著殿外每一絲風(fēng)吹草動。

  沉重的腳步聲終于由遠及近，帶著毫不掩飾的焦躁和跋扈。殿門被粗暴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李選侍的頭號心腹，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劉遜，像一股裹著血腥氣的陰風(fēng)卷了進來。他臉色鐵青，眼中布滿紅絲，手里緊緊攥著一卷明黃的綾絹，那是擬好的“垂簾聽政”懿旨。

  “殿下！”劉遜的聲音又尖又利，像鈍刀刮過骨頭，在死寂的偏殿里炸開，“天都快亮了！您還要磨蹭到什么時候？選侍娘娘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幾步?jīng)_到朱由校面前，居高臨下，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朱由校臉上，手中的懿旨幾乎要戳到朱由校的鼻尖，“趕緊用??！就在這兒，立刻！馬上！”

  朱由校慢慢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這沉寂讓劉遜心頭莫名一跳，隨即涌上更深的怒火和鄙夷。

  “殿下！”劉遜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威脅，“奴婢可把話給您撂這兒！選侍娘娘說了，您要是再這么不識抬舉，她就……”他湊得更近，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淬著惡毒的冰，“她就一把火燒了這乾清宮！讓您……連個登基的地方都沒有！做個屁的皇帝！”他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死死盯著朱由校，等著看這少年被嚇得魂飛魄散、痛哭流涕的模樣。

  寅時的寒氣仿佛凝成了冰針，刺入骨髓。朱由校看著劉遜那張因瘋狂而扭曲的臉，聽著那惡毒的威脅，心中最后一絲猶豫和屬于少年的怯懦，被徹底燒成了灰燼。

  就是現(xiàn)在！

  朱由校的意識在腦海的意識中猛地一沉！那枚冰冷的收心蓋仿佛瞬間被攥緊，青銅的涼意直透腦海，仿佛握著一塊寒冰。他毫無征兆地向前一步，幾乎與劉遜鼻尖相抵！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朱由校的左手如閃電般探出，收心蓋冰涼光滑的力量隔空發(fā)出，帶著一股決絕的力量，死死地按在了劉遜汗津津的額頭上！

  意念如狂潮，裹挾著最冰冷的指令，瞬間通過青銅蓋隔空發(fā)出，狠狠貫入劉遜的腦海深處：“你去內(nèi)閣！當眾揭發(fā)李選侍私藏皇帝之寶印信！揭發(fā)她欲焚燒乾清宮、挾制新君的陰謀！然后，立刻帶內(nèi)閣大臣們來乾清宮，取印為證！立刻去！一字不落！”

  指令烙印完成的瞬間，劉遜臉上所有的瘋狂、憤怒、鄙夷，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瞬間抹去！他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眼神在萬分之一秒內(nèi)經(jīng)歷了從暴怒到茫然再到徹底空洞的轉(zhuǎn)變。瞳孔深處最后一點屬于劉遜的光彩徹底熄滅，只剩下深不見底的虛無，如同兩口廢棄的枯井。他臉上所有的肌肉都松弛下來，變得一片平白，毫無生氣。那只攥著懿旨的手，也無力地垂落下來，明黃的綾絹悄然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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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著朱由校的方向，極其僵硬地、幅度微小地點了一下頭，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沉悶的“是”。然后，如同一個上好發(fā)條的木偶，猛地一個轉(zhuǎn)身，動作帶著一種非人的、機械的精準，大步流星地沖出偏殿，消失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里。那背影，決絕得沒有一絲猶豫。

  泰昌元年九月初一卯時的微光艱難地刺破紫禁城厚重的陰霾，內(nèi)閣值房內(nèi)，燭火通明。首輔葉向高須發(fā)皆白，眉頭擰成一個死結(jié)。兵部給事中楊漣面沉似水，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桌面，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其他幾位重臣也都沉默著，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乾清宮被李選侍封鎖，一個小太監(jiān)突然遞出新君的藥方，局勢如同一鍋即將沸騰的滾油。

  “砰！”

  值房的大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撞開！巨大的聲響驚得所有人霍然站起。門口，劉遜的身影如同地獄里爬出的惡鬼，他披頭散發(fā)，臉色慘白如紙，雙目圓瞪，眼神卻空洞得沒有一絲活人的神采，直勾勾地“釘”在楊漣身上。

  “楊大人！列位大人！禍事了！天大的禍事了！”劉遜的聲音嘶啞尖利，帶著一種非人的哭腔，在寂靜的值房里炸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砸在青磚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卻渾然不覺。他雙手胡亂地撕扯著自己的衣襟，涕淚橫流，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每一個字都像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李選侍！那個毒婦！她私藏了皇帝之寶大??！就藏在乾清宮暖閣的暗格里！她…她還想一把火燒了乾清宮??！她親口說的！燒了乾清宮，讓皇長子殿下無處登基，她就能…就能效仿霍光，垂簾聽政，挾制幼主！她瘋了！她就是個瘋子！”

  內(nèi)閣諸公被這突如其來的瘋狂控訴震得目瞪口呆。楊漣反應(yīng)最快，一步跨到劉遜面前，厲聲喝問：“劉遜！你可知你在說什么？污蔑選侍娘娘，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證據(jù)何在？”

  劉遜像是被楊漣的喝問激活了某個開關(guān)，猛地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楊漣。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雙手胡亂比劃：“沒…沒有密令…但她親口說的！今夜三更，讓小廚房的張廚子…在乾清宮東配殿堆柴，說…說‘只要火起，皇長子就只能聽她的’！還有…還有皇帝之寶的印信，她藏在暖閣第三層書架后的暗格里，讓我…讓我明日一早轉(zhuǎn)移到她的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