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電梯貼了告示：“午夜后勿乘3號梯，鏡中有人不算人”。

  我加班回來，發(fā)現(xiàn)3號梯鏡面異常光潔。

  按下13樓，電梯卻逐層?？?，每層門開都映出我不同的死狀。

  更駭人的是，鏡中倒影突然對我比口型：“替我上班”。

  電梯驟停，門外站著我穿工裝的“尸體”。

  手機彈出考勤通知：“陳默，您已成功打卡，今日工時：24小時”。

  午夜的城市像一塊浸透劣質(zhì)機油的抹布，黏膩，渾濁，散發(fā)著疲憊的電子元件和未散盡的尾氣混合的頹敗氣味。路燈的光暈在濃稠的濕氣里暈染開，勉強照亮腳下龜裂的人行道。我叫陳默，骨頭縫里都滲著加班過載的酸澀。上一份“美味代加工”的賬單和肋骨下那條蜈蚣縫線帶來的驚悚尚未平復，胃袋里仿佛還殘留著那十二萬一塊的“肝臟切片”的幻痛。為了逃離那間彌漫著冰箱寒氣和收據(jù)惡意的頂樓出租屋，也為了那點能續(xù)命的薪水，我?guī)缀跏桥肋M了這棟位于城市邊緣、租金低廉得可疑的“曙光公寓”。眼下，凌晨一點四十五分，剛剛結(jié)束寫字樓又一個通宵的“系統(tǒng)維護”（實質(zhì)是給甲方無窮盡的愚蠢需求擦屁股），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只想一頭栽倒在床上，用睡眠暫時麻痹這具快要散架的軀殼和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

  曙光公寓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灰色墓碑，矗立在慘淡的路燈陰影里。外墻的涂料剝落得如同患了嚴重的皮膚病，露出底下暗沉的水泥。黑洞洞的窗口大多緊閉，像無數(shù)只空洞失神的眼睛。推開沉重的、布滿劃痕的玻璃單元門，一股混合著陳年灰塵、潮濕霉味和劣質(zhì)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樓道里聲控燈時靈時不靈，此刻一片昏暗，只有電梯間上方“安全出口”的幽綠熒光，勉強勾勒出三部并列的電梯輪廓。

  兩部電梯的指示燈是熄滅的。只有最右邊那部，轎廂位置顯示著猩紅的“1”，門楣上方那個小小的、印著“3”的金屬牌在幽綠光線下泛著冷光。3號梯。

  我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了一下。目光被3號梯不銹鋼門板上貼著的一張東西吸引。

  一張A4紙。邊緣已經(jīng)卷曲發(fā)黃，上面用粗黑的記號筆寫著幾行歪歪扭扭、透著股倉促和驚惶的字：

  **“警告：午夜12點后嚴禁使用3號電梯！鏡中人不是人！切記??！”**

  下面沒有落款，只有幾個筆畫凌亂、幾乎力透紙背的感嘆號。

  又是這種告示。洗衣房的7號機，便利店的關(guān)東煮，冰箱上的便簽……這些日子遇到的“午夜勿動”警告像附骨之蛆，陰魂不散。一股混合著極度疲憊、麻木和一絲被反復戲弄后升騰起的無名火猛地躥了上來。鏡中人不是人？老子累得連自己是不是人都快分不清了！爬十三樓？不如直接殺了我！規(guī)矩？這操蛋的生活里，哪條規(guī)矩不是用來給倒霉蛋添堵的？

  我?guī)缀跏菐е环N自暴自棄的狠勁，手指重重戳向3號梯下行按鈕旁邊那個鮮紅的向上箭頭！

  “?！?br />
  一聲清脆卻空洞的電子提示音在死寂的樓道里響起，格外刺耳。猩紅的“1”字跳動了一下。

  “嘎吱……嘎吱……”

  老舊的電梯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和鋼纜絞動的呻吟，緩慢而沉重地從一樓開始上升。聲音在空曠的電梯井里回蕩，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粘滯感。

  終于，“?！钡囊宦暎娞蓍T帶著一股陳腐的冷風，在我面前緩緩向兩側(cè)滑開。

  轎廂內(nèi)部是那種最廉價的不銹鋼板，布滿了細密的劃痕和模糊的指紋污跡。頂部的日光燈管發(fā)出慘白的光，嗡嗡作響，將轎廂照得一片死白。正對著門的，是整面墻的不銹鋼鏡面。

  我的目光落在鏡面上，心臟猛地一跳。

  這鏡子……異常的光潔！

  在這布滿污跡、顯然缺乏維護的電梯里，這面鏡子卻光潔如新！像剛剛被人精心擦拭過，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的模樣：蒼白憔悴的臉，布滿血絲、眼袋深重的眼睛，凌亂的頭發(fā)，皺巴巴的廉價襯衫，還有那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被生活反復捶打后的麻木和疲憊。每一個細節(jié)都纖毫畢現(xiàn)，清晰得……甚至有點失真。

  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冰冷蛛絲般的寒意，悄然爬上后頸。我甩甩頭，把這不合時宜的怪異感強行壓下。太累了，出現(xiàn)幻覺了吧。我一步跨進轎廂，轉(zhuǎn)身，手指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那個代表著解脫的“13”。

  電梯門發(fā)出沉悶的“咣當”聲，緩緩合攏。門縫里最后一絲樓道里幽綠的光線被切斷。狹小的空間徹底被慘白的燈光和光潔鏡面中自己的倒影所占據(jù)。封閉感瞬間襲來，帶著一股金屬和機油混合的冰冷氣味。電梯發(fā)出低沉的嗡鳴，開始上升。

  顯示屏上猩紅的數(shù)字跳動：1……2……3……

  很慢。比正常的電梯慢得多。鋼纜絞動和轎廂摩擦井壁的聲音異常清晰，在密閉的空間里被放大，像某種巨獸在黑暗中咀嚼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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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毫無預兆地響起！電梯猛地一頓！

  猩紅的數(shù)字停留在——“4”。

  4樓？我沒按4樓！

  一股涼氣瞬間從腳底板竄起！我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電梯門。電梯內(nèi)部沒有任何動靜，只有那慘白的燈光嗡嗡作響。鏡子里，我的倒影臉上也浮現(xiàn)出同樣的驚疑。

  “嘎吱……”

  電梯門發(fā)出艱澀的呻吟，極其緩慢地、像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掰開一般，向兩側(cè)滑開。

  門外，是4樓的樓道。聲控燈沒亮，一片漆黑。只有電梯轎廂里慘白的光線投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