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風暴眼的寧靜
晟睿學院的清晨,依舊被一種井然有序的學術氛圍籠罩。陽光透過高大的拱窗,在光潔的走廊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書本的油墨香和淡淡的花香。學生們抱著課本匆匆穿行,討論著昨日的習題和即將到來的測驗,仿佛外界商界的驚天巨變與腥風血雨,只是另一個遙遠維度的傳說。
高二(一)班的教室里,氣氛卻有些微妙的異樣。
凌墨依舊坐在靠窗的位置,垂眸看著攤開的原文教材,側臉線條冷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若有心人仔細觀察,會發(fā)現(xiàn)他翻動書頁的指尖比往日更穩(wěn),周身那種生人勿近的孤冷氣息似乎沉淀了些許,少了幾分尖銳的戾氣,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沉寂。凌氏集團的崩塌,像一塊巨石投入他心湖,激起的波瀾最終化為深沉的、無人能窺見的暗流。他選擇了講臺,便意味著與過去做了最徹底的切割,只是這切割的傷口,仍需時間默默愈合。
龍汐玥坐在他旁邊,正低聲向同桌的女生講解一道復雜的物理題,聲音輕柔,邏輯清晰。她偶爾會用眼角的余光,極快地瞥一眼身旁的凌墨,看到他平靜的側臉,心中便會微微一定。那日天臺上她對夜辰說的話,不知最終起了多大作用,但至少,蘇家暫時穩(wěn)住了,而凌墨,似乎也并沒有被徹底卷入那場紛爭。這讓她感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安心。
教室后排,蘇晚晴獨自坐在角落的位置,低著頭,假裝認真記著筆記,但緊握著筆的、微微顫抖的手指卻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她身上那件當季新款連衣裙依舊精致,卻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能感覺到周圍同學投來的、各種含義復雜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有不易察覺的疏遠,甚至有一絲憐憫。這些目光像針一樣刺在她身上。她強迫自己挺直脊背,維持著最后的體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蘇家大小姐”的驕傲,早已在夜辰冰冷的注視和那份屈辱的契約下,碎成了齏粉。她現(xiàn)在每呼吸一口空氣,都感覺帶著枷鎖的重量。
“喂,你們看新聞了嗎?凌氏集團真的沒了!改成什么辰星精密了!”一個男生壓低聲音對同伴說。
“嘖嘖,真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還好我們家沒跟他們有太多生意往來。”
“聽說蘇家也差點完了,是夜家出手才穩(wěn)住的?”
“噓!小聲點!沒看見蘇晚晴在嗎……”
細碎的議論聲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鉆進蘇晚晴的耳朵里,讓她臉色更加蒼白。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將嘴唇咬出血來。這就是她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從云端跌落,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這時,龍景皓風風火火地沖進教室,一屁股坐在龍汐玥前面的空位上,轉過身,興奮地壓低聲音:“汐玥!哥!大新聞!我爹地說,蘇家以后算是咱們……呃,夜家這邊的人了!雖然方式有點那啥……但總比徹底玩完強吧?”她心直口快,沒注意到后排蘇晚晴瞬間僵硬的背影。
龍汐玥輕輕踢了龍景皓一下,遞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龍景皓吐了吐舌頭,趕緊閉嘴,偷偷回頭瞄了蘇晚晴一眼,做了個鬼臉。
凌墨翻動書頁的手指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仿佛沒有聽到任何對話。蘇家的結局,他并不關心。那條路,他早已舍棄。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打斷了微妙的氛圍。數(shù)學老師拿著教案走上講臺,開始講解今天的課程。公式、定理、推導過程……知識的世界純粹而客觀,暫時將現(xiàn)實的紛擾隔絕在外。
龍汐玥收斂心神,認真聽講。凌墨也抬起眼,目光落在黑板上,眼神專注。蘇晚晴深吸一口氣,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老師的講解上,試圖用繁復的數(shù)學符號填滿內心的空洞。
陽光緩緩移動,照亮著教室里的年輕面孔。他們坐在同一間教室里,聽著同樣的課,卻仿佛身處不同的世界。凌墨在廢墟上尋找內心的秩序;龍汐玥在紛擾中守護著自身的寧靜與原則;蘇晚晴則在屈辱的枷鎖下艱難維系著脆弱的偽裝;而龍景皓,依舊沒心沒肺地享受著她的青春。
這就是校園,風暴眼中短暫的寧靜。它無法完全隔絕外界的狂風暴雨,卻提供了一個喘息和成長的空間。未來的路依舊迷霧重重,但至少在此刻,在朗朗書聲中,他們還可以暫時放下重擔,做一個單純的學生。然而,命運的絲線早已將他們緊密纏繞,此刻的平靜,不過是下一場更大風暴來臨前的序曲。成長的代價,往往就隱藏在這看似平凡的日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