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罐在案板上滾了半圈，我伸手去扶，指尖剛碰到陶沿，年氏的聲音就從門外劈進(jìn)來。

  “姜歲晚，你又在熬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沒抬頭，只把糖漿攪得更慢些。她帶人沖進(jìn)來時，我正把最后一塊糖模倒扣在油紙上。糖塊脫模的聲響清脆，底下壓著的東西跟著滑出來半截——是德妃密詔的拓本，邊角還沾著火漆殘屑。

  年氏眼尖，一把抓過去：“這是什么？”

  “糖紋樣本?！蔽疑焓忠没貋?，“四爺讓試新模具?！?br />
  她冷笑，指甲刮過紙面：“你以為糊弄得了誰？內(nèi)務(wù)府剛報失三斤御糖，你這兒倒堆出半屋子花樣。”

  蘇培盛站在門口沒動，眼神往我這邊瞟。我知道他在等信號，可現(xiàn)在不能動。年氏身后四個嬤嬤堵著門，硬闖只會讓證據(jù)毀在當(dāng)場。

  我站直身子，聲音放平：“年主子若不信，不如請四爺來驗?！?br />
  她臉色一沉：“四爺日理萬機，豈是你能隨意驚動的？”

  話音未落，院外腳步聲已至。胤禛踏進(jìn)門檻，目光掃過案板上的糖塊，最后停在年氏手里那張紙上。

  “拿來。”他伸手。

  年氏猶豫一瞬，還是遞了過去。胤禛展開紙頁，指腹摩挲過糖紋凹痕，沉默片刻后抬頭看我：“兵部火漆印，你拓了幾遍？”

  “三遍?！蔽艺f，“最后一次用的是融糖復(fù)刻，紋路最清晰?！?br />
  他點頭，將紙折好收入袖中。年氏急了：“四爺！這女人私挪御糖，偽造文書，罪無可恕——”

  “偽造？”胤禛打斷她，“你見過兵部火漆印長什么樣？”

  年氏語塞。我趁機上前一步：“密詔真?zhèn)?，只需比對玉璽凹痕。糖紋雖軟，但火漆印的狼頭輪廓、齒狀邊沿，分毫不差。”

  胤禛沒說話，轉(zhuǎn)身往外走。我跟上去，年氏想攔，被蘇培盛不動聲色擋開。

  書房門關(guān)上后，胤禛才開口：“你打算怎么呈上去？”

  “直接交到您手上?！蔽艺f，“賭您會當(dāng)眾驗看?！?br />
  他盯著我：“若我不接呢？”

  “那我就當(dāng)場吃掉。”我掏出藏在袖中的糖塊，“融糖入喉，證據(jù)消失，年氏再鬧也是空口無憑?！?br />
  他嘴角動了下，像是想笑又忍?。骸坝字?。”

  “有效就行?！蔽野烟菈K放在案上，“火漆成分和未來玉璽封蠟一致，您早查過了吧？”

  他沒否認(rèn)，只道：“乾清宮那邊已經(jīng)動了，你這時候遞證據(jù)，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br />
  “烤就烤?！蔽衣柤纾胺凑N房天天燒火，我不怕熱。”

  他搖頭，拿起糖塊端詳片刻：“烏拉那拉氏在偏廳等你，她說有事商量?！?br />
  我愣了下：“福晉？”

  “嗯。”他放下糖塊，“她說你做的玫瑰團子不錯，想學(xué)做法?！?br />
  我眨眨眼：“現(xiàn)在？”

  “現(xiàn)在?！彼崎T出去，蘇培盛立刻迎上來，“帶姜格格去偏廳?！?br />
  偏廳里，烏拉那拉氏正坐在案前翻賬本。見我進(jìn)來，她合上冊子，示意我坐下。

  “聽說你要呈密詔？”她開門見山。

  我點頭。

  “年氏不會善罷甘休。”她說，“你有把握？”

  “沒有?！蔽依蠈嵒卮?，“但躲不過去?！?br />
  她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這是我替你準(zhǔn)備的退路。若事情不成，帶著它去江南，有人接應(yīng)。”

  我接過信，沒打開：“福晉為何幫我？”

  “因為你能讓四爺笑。”她說，“這些年，除了你，沒人敢在他面前說‘烤就烤’這種話?！?br />
  我捏著信，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她起身拍了拍我肩膀：“去吧，別讓他等太久?！?br />
  回到書房時，胤禛正在寫什么。見我進(jìn)來，他擱筆：“決定了？”

  “嗯?！蔽野研攀蘸?，“什么時候遞？”

  “登基大典前夜?！彼f，“那時各方勢力齊聚，證據(jù)一出，無人能掩?！?br />
  我點頭：“需要我做什么？”

  “活著站到那一刻?！彼f，“別的不用管?！?br />
  我笑了：“那我得先吃飽?！?br />
  他沒接話，只叫蘇培盛傳膳。飯桌上，他夾了塊糖醋排骨放我碗里：“多吃點，明天開始不準(zhǔn)餓著。”

  我咬了一口，酸甜適中：“您什么時候?qū)W會照顧人了？”

  “跟你學(xué)的?！彼溃澳阏f過，吃飽了才有力氣吵架?！?br />
  飯后，我回小廚房收拾工具。剛進(jìn)門，年氏就帶著人堵在門口。

  “姜歲晚，你以為攀上四爺就能高枕無憂？”她冷笑著逼近，“明日大典，我看你怎么死?！?br />
  我沒理她，徑直走向灶臺。她伸手要抓我，我側(cè)身避開，順手抓起一旁的糖勺。

  “年主子?！蔽一瘟嘶紊鬃樱疤菨{燙人，您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