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地龍燒的正旺，鎏金火盆里的銀碳噼啪作響。皇后馬氏捧著暖爐臨窗而立。窗外寒風(fēng)瑟瑟，一眾宮人跪滿了地。

  “娘娘，琥珀死都不肯招，只剩一口氣了?！币槐旆鼠w壯的嬤嬤跪在皇后身后。

  “她的家里人呢？派侍衛(wèi)去擒拿了嗎？”皇后的眸子如刀，冷冷瞥了過來，仿佛下一秒，能將人千刀萬剮。

  “娘娘，侍衛(wèi)回稟，琥珀家人不知所蹤?！崩蠇邒卟桓姨а?，她聲音發(fā)顫，身體不由自主的哆嗦著。辦事不力，死罪。

  皇后緩緩移動暖爐，直至腹部，哪里曾孕育過生命，如今空空如也。她心中的憤怒無處宣泄。她絕望搖著頭，情緒徹底失了控，哐當一聲， 手爐四分五裂。她朝著窗外吼道：“找，找下去，我就不信了。殘害本宮，她與她的家人還有命活?！?br />
  燃燒的炭在地毯上四散開來，忽明忽暗的，正如皇后此刻的心境。其實，她心里早就有了懷疑，要不是吳王攪局，她定能將孫貴妃及同伙一網(wǎng)打盡。

  “該死的吳王?！被屎篑R氏詛咒道。她心如刀絞，她唯一的骨血，她唯一指望，全斷了。吳王站了隊，對她可謂是不利。無法治范崢崢死罪，之前范六娘的許諾，不知能否兌現(xiàn)。

  “娘娘！”跪倒在地的嬤嬤聲音顫抖不已。

  “吊著琥珀的命，我要讓她生不如死。”皇后冷漠吩咐道。謀害皇室，可謂誅九族的重罪。

  “娘娘，奶娘張氏如何處置？”那嬤嬤心里害怕，就連聲音都在顫抖。

  “處死！保不住皇子，她還想活命嗎？”皇后冷靜而決絕，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恨意。

  “是，奴才告辭?！蹦菋邒哌B連磕頭，身體不由往后退。

  “還有，找不到琥珀得家人，你們也不必回宮了。”馬氏轉(zhuǎn)過臉，極盡殘忍笑了。

  “是。”那嬤嬤心如死灰，不停的磕頭。“不必回宮”這句話，不能以字面意思詮釋。皇后的意思簡潔明了： 找不到人請自戧。

  文帝剛批完奏折， 大福正要關(guān)窗防風(fēng)，文帝擺手阻止了。

  “陛下，今日初一，要不要去看看皇后?！贝蟾９?，小心翼翼提醒道。

  “初一了？這么快？”文帝垂眸沉思。嫡皇子是九月初一生的。初三就薨了。時間過得飛快，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那孱弱的小生命。

  “陛下，娘娘正經(jīng)歷喪子之痛，不如去看看皇后娘娘。”大福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擦拭起眼淚。嫡子，陛下多渴望一個嫡子呀。

  “不去了。坤寧宮現(xiàn)在燒地龍了，熱得慌，悶得慌。”文帝本能拒絕。相見又如何，喪子之痛，他也正在經(jīng)歷，見了皇后更傷心，兩人該如何，抱頭痛哭嗎？

  “李卿何在？”文帝百無聊賴盤弄著手中的佛珠。這佛珠，他與吳王一人一串。太后的意思，他明白，吳王本是嫡子，這江山本該是吳王的?？商蟛恢?，當年父親與兄長先后病逝，吳王才多大，這江山讓吳王來坐，他坐得穩(wěn)嗎？

  “稟陛下，李卿明日沐休，回府了?！贝蟾；胤A道。他心頭大震，這李三思害人不淺，陛下年初才進后宮，自從李三思宿在后宮起，文帝幾乎不進后宮了，選一大群秀女入宮，全成了擺設(shè)。

  “快去宣李卿入宮?！蔽牡坌那闊┰?，一件件糟心之事接踵而來？他心中的苦悶無處訴說。

  “陛下，夜已深?！贝蟾＿€要勸阻，文帝的眸光冷冷瞥了過來，他識趣閉上了嘴。

  “你去掖門候著，迎人?！蔽牡鄄荒蜔┓愿赖馈?天寒地凍的，沒人提燈籠，如何能行。

  大福連連磕頭，心中升騰出一股怨恨。他一個總管出門迎人，這世上有無天理了。

  東西六宮大多窗戶緊閉，唯獨養(yǎng)心殿的窗縫透著燭火，文帝神情凝重靠在椅背上，案臺前則跪著一個全身哆嗦的小太監(jiān)。

  “陛下，李卿求見?！贝蟾５穆曇粼谶@寂寂的深宮中顯得那樣的尖銳。

  “李卿進來，其余人退下?！蔽牡勐曇衾淠√O(jiān)如釋重負退了出去，退出之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瞥向進門的李三思。

  “陛下，深夜招臣，可謂何事？”李三思一臉困頓。宮外雜事過多，他本不愿意再進宮了。

  文帝目光沉沉，他詞不達意責(zé)備道：“宮中雜事眾多，守備是否安全？皇后剛失了皇子，李卿，怎可此時回府？”

  “陛下，臣……”李三思抬起頭，他神色晦暗不明。一雙熊貓眼訴求著他近期睡眠不足?；屎笸词Щ首樱露局擞植皇峭鈦砣藛T，怎可怪罪于守衛(wèi)松散。

  “行了，行了。明日沐休，你得陪朕?！蔽牡垡荒樞奶?，他站了起來，伸手欲攙李三思。

  “陛下，高寧縣主之事——”李三思瞅著文帝，欲言又止。

  “卿卿，高寧縣主與你是何關(guān)系？”文帝擰眉，變了臉色，他聲音冷冽，手停在半空中。

  “陛下，高寧縣主是臣的朋友。朋友之間——”李三思不肯往下說，他的腰桿挺得筆直，聲音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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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跟女娘？”文帝轉(zhuǎn)過身，冷冷背過手去，仿佛他的手從未想去攙過誰。在他心里：男子與女子之間，根本不存在友誼之說。

  李三思察覺到了文帝的怒意，這反而激起他心中的不甘，他梗著脖子，硬氣說道：“不可以嗎？”

  “李卿，你好大的膽子?！蔽牡鄄淮笈?，他轉(zhuǎn)過身，喘著粗氣，用手指著李三思。

  “陛下，臣何錯之有？”李三思仰著頭，他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