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響盆
天清氣爽,寒冬臘月,空氣中彌漫著暖暖的艾草香味。
姜姚懵懵的,不知生在何處,小院中,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動,一片嘈雜,吵鬧聲。
“什么時辰了?怎么這么吵?”姜姚裹緊披風(fēng),昏沉沉靠在門邊。暖暖陽光撒在身上,她愜意打了一個哈欠,心情愉悅。法覺寺回來那日,謝燁摁住她的肩,深情款款說:“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壽而康,新春嘉平,長樂未央?!倍?,他蹲了下來,在她腰間系上一吊沉沉的百歲錢。她深知這是祝福的話語,她文化水平有限,絞盡腦汁想了一句:“恭喜發(fā)財,歲歲安康?!彼男θ萑缤袢盏年柟饽敲疵髅?,那么燦爛。
“夏荷,你終于睡醒了?”月娘推開了東廂的門,笑嘻嘻問候道。
“月娘,你怎么來了?”姜姚一臉愕然。月娘乃燕春樓的頭牌。她最忙,事最多。無事,她絕對不會踏入小院半步的。今日來,所為何事?
“小娘子今日洗三,姑娘們來添些彩頭?!痹履锝忉尩溃笄敢鉂M滿道:“除夕夜,未能幫上忙,實在愧疚?!痹挳?,三五個燕春樓的小娘子伸出頭來,笑嘻嘻與她打招呼。
“洗三?洗三是什么?!苯︺铝?。這個詞匯從未出現(xiàn)在的認知范圍內(nèi)。
“洗澡。”其中一個姑娘解釋道。
“三朝洗兒,我們來湊趣,添些彩頭?!绷硗庖粋€姑娘肆無忌憚笑了。
她們銀鈴般的笑聲在小院里回蕩。
哐當(dāng)一聲,窗框重重敲擊在墻壁上,正房內(nèi)傳出呂雁撕心裂肺吼叫:“出去,都出去,別忙活了,洗什么洗,丫頭片子一個?!本o接著,正房內(nèi)傳出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眾人皆驚。
“呂娘子,月子期間不能吹風(fēng),窗戶全關(guān)上?!币粋€熟悉聲音由正房傳出,不一會兒功夫,一雙開裂紅腫的手緩緩關(guān)上了窗。
姜姚愣住了。那雙手,她熟悉,張媽媽怎么回來了?今天初幾了,她的記憶有點斷層。
“呂娘子心真狠,小娘子可是親生的?!痹履餁獾弥倍迥_。生為女子,她為命運多舛的小嬰兒惋惜。
姜姚內(nèi)心一片茫然。她心知呂雁不喜新生兒的性別??尚∨畫氘吘故菂窝阌H生的,都說虎毒不食子,她怎么能嫌棄自己生的呢?怪哉!
正午,太陽升至最高點,陽光充足,正房大廳中,案臺上擱置了一個大香爐,香爐上首是碧霞元君, 瓊霄娘娘, 送子娘娘三神。大廳正中央放著一張四方桌,桌上擱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銅盆。
這就是所謂的洗三盆嗎?洗三既是三朝洗兒,小嬰兒出生第三日洗澡的儀式。寓意:洗掉邪祟,洗掉災(zāi)難,洗掉前世情緣。
眾人靜靜等待著,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響。
一個肅目威嚴的老婦人朝三神磕頭,一個年輕少婦才把熟睡的小女嬰從內(nèi)室抱了出來。
姜姚驚嘆,小女嬰咋變樣了?那個紅彤彤,皺巴巴的,丑兮兮的小女嬰消失了。才幾日不見,小女嬰咋變成粉嫩軟糯的模樣,她驚嘆造物主的神奇。
老婦人接過小女嬰,繞著眾人轉(zhuǎn)了一圈。她用小木錘敲擊著銅盆。隨著砰一聲,添盆儀式正式開始,由十二娘開始,依次給銅盆添清水,撒各類干果,隨后,按個人心意往銅盆投入個人私人物件。姜姚不懂,只能隨大流,往盆里投了碎銀子。
老婦人口才了得,為人精明,不管你往盆中投入什么,她都能順口編出幾句吉祥話語。
添盆儀式結(jié)束后,老婦人才開始給小女嬰洗澡。小女嬰兒泡在溫?zé)岬陌~水中,舒緩伸了一個懶腰。老婦人口中念念有詞:“先洗頭,作王侯;后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br />
姜姚咧嘴,這詞用在男嬰身上才恰當(dāng)。用在女嬰身上就完全牛頭不對馬嘴了。
隨后,少婦在小嬰兒身上嘩啦,口中振振有詞:“三梳子,兩攏子,長大戴個紅頂子;左描眉,右打鬢,找個女婿準(zhǔn)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說話免丟丑?!毙∨畫牒芘浜?,不哭也不鬧,閉上眼睛,睡得舒坦。
“娘,盆不響?!痹谛∨畫肷砩蠂W啦的少婦急得滿頭大汗,她用生姜使勁搓著小女嬰的關(guān)節(jié)處。小女嬰肉嘟嘟白胖胖的大腿讓婦人搓出了紅痕。
“你們干嘛?”十二娘百思不得其解,連忙制止道,張媽媽卻制止了她。
響盆,什么意思。姜姚懵了。怎么響,扔碎銀子嗎?
“娘子莫急。響盆才是大吉?!崩蠇D人一揮手,少婦才停止手中動作。老婦人從桌底掏出一根嫩白大蔥,朝小女嬰身體揮去。
“你們要干嘛。”姜姚眼疾手快握住那根大蔥。剛出生的小嬰兒哪里能承受得住這么大力道的摔打?
“娘子,誤會了。一打聰明,二打伶俐?!崩蠇D人無可奈何說道。這產(chǎn)婦不知為何人。一,沒娘家親戚,二,添彩頭的客人都是些風(fēng)塵女子。最奇葩是阻攔洗三禮的兩位娘子,添的彩頭最多,最貴重,她倆似乎完全不懂三朝洗兒禮,她們企圖破壞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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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姚執(zhí)拗搖頭,奪過大蔥,掰斷。
“唉,算了,張婆子,取繡花針?!崩蠇D人長長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那執(zhí)拗的小娘子。
“繡花針?要干嘛。”姜姚不解望向眾人。十二娘輕輕搖頭,示意她別問。
香油碗中泡著一枚嶄新繡花針。老婦人用姜片擦拭著小嬰兒的耳垂。
姜姚大驚,三朝洗兒禮。眾目睽睽下,老婦人要給女嬰扎耳洞嗎?她心生恐懼,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耳垂。
“這是扎耳洞嗎?”姜姚的聲音在發(fā)顫。她不可置信望著觀禮的眾女子。她們也是在嬰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