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踏雪巡營逢穢事 寒天笑語破塵霜
漫天飛雪如絮,自天色微明便未曾停歇,至辰時已積得盈尺,將易軍大營的營帳、柵欄、路徑盡數(shù)裹進(jìn)一片茫茫白茫。朔風(fēng)卷著雪粒,嗚嗚掠過營區(qū),拍打在帆布帳篷上發(fā)出“簌簌”聲響,卻蓋不住營中隱約傳來的操練呼喝與炊煙升起的淡霧,為這隆冬寒日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林蕭裹緊了身上的棉甲,呼出的白氣在鼻尖凝成霜花。他腰間挎著佩刀,靴底踩著厚厚的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沉響,身后跟著十個易軍士兵,皆是步伐沉穩(wěn),目光警惕地掃視著營帳間的動靜。作為易楓麾下的百夫長,每日辰時的營區(qū)巡邏是他的固定差事,哪怕雪下得這般大,也不敢有半分懈怠——軍營之中,防火、防哨、防意外,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釀成大禍?!岸即蚱鹁駚恚 绷质捇仡^叮囑了一聲,聲音被風(fēng)吹得有些散,“雪大路滑,仔細(xì)腳下,別摔著!另外盯著點各營帳的檐角,雪積太厚容易壓塌帳篷,看到有不對勁的,趕緊通報給各隊隊正!”“是,林百夫長!”十個士兵齊聲應(yīng)道,聲音洪亮,穿透了風(fēng)雪。他們都是跟著易楓征戰(zhàn)多年的老兵,經(jīng)歷過上京會寧府的破城之戰(zhàn),見過尸山血海,性子沉穩(wěn)之余,也帶著幾分軍旅生涯磨出來的糙烈,此刻雖被風(fēng)雪凍得臉頰通紅,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林蕭滿意地點點頭,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營區(qū)的路徑本就被踩得堅實,此刻覆上厚雪,又經(jīng)早起的士兵零星踩踏,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踩在上面稍不留神便會打滑。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目光掃過一座座排列整齊的營帳,偶爾抬手拂去落在頭盔上的積雪,動作利落干脆。走到第三排營帳與第四排營帳之間的空地處時,腳下突然一滑——那處恰好是個背風(fēng)的角落,積雪下的冰殼未曾被踩踏過,光滑如鏡。林蕭只覺腳下一空,重心瞬間失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哎喲!”他低呼一聲,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去撐地面,想要穩(wěn)住身形??裳┨瘢?,這一撐非但沒能穩(wěn)住,反而重重地摔在了雪地里,胸口撞得一陣發(fā)悶。更讓他猝不及防的是,手心按下去的瞬間,并未感受到積雪的松軟冰涼,反而觸到了一團(tuán)溫?zé)帷つ伒臇|西,那觸感順著掌心的紋路瞬間蔓延開來,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臊氣味,直直鉆入鼻腔。 “什么玩意兒?”林蕭皺緊眉頭,心中滿是疑惑。他摔得不算輕,胳膊肘生疼,卻顧不上揉,下意識地抬起按在地上的手,借著漫天飛雪間透進(jìn)來的微光低頭去看。只見他的右手掌心,沾滿了一團(tuán)棕褐色的糊狀污物,還冒著淡淡的熱氣,那股腥臊惡臭此刻愈發(fā)濃烈,混雜著雪水的寒涼,直沖天靈蓋。林蕭愣了一瞬,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是狗屎!還是剛拉沒多久的,新鮮熱乎的狗屎!“我操!真他娘的惡心!”林蕭猛地爆了句粗口,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這輩子征戰(zhàn)沙場,砍過人、趟過血,什么臟東西沒見過?可這般直接用手按在狗屎上的經(jīng)歷,卻是頭一遭。那黏膩的觸感仿佛滲進(jìn)了皮膚里,怎么都揮之不去,讓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差點當(dāng)場干嘔出來。 他慌忙用雪地里的積雪去搓手心,力道之大,恨不得把掌心的皮都搓掉,嘴里還不住地咒罵:“哪個殺千刀的狗東西!拉完屎不知道埋一下?偏偏選在這路中間!晦氣!真是晦氣透頂!”身后的十個易軍士兵見狀,先是一愣,隨即再也忍不住,紛紛捂住嘴,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他們都是跟著林蕭出生入死的兄弟,平日里見慣了他雷厲風(fēng)行、不茍言笑的模樣,這般狼狽不堪的場景,實在是千載難逢?!氨铩锊蛔×恕币粋€年輕些的士兵實在沒忍住,發(fā)出了一聲壓抑的嗤笑,立刻被身邊的老兵瞪了一眼,卻還是沒能止住笑意,只是把臉埋得更低,肩膀抖得更厲害了。另一個士兵強(qiáng)忍著笑,上前一步想要攙扶林蕭,卻被他猛地?fù)]手打開:“別過來!都離我遠(yuǎn)點!這玩意兒沾身上都晦氣!”他一邊說,一邊繼續(xù)用積雪瘋狂搓洗手掌和手腕,臉上的表情又嫌惡又憋屈,活像吃了黃連一般。就在這時,一陣輕柔的腳步聲伴隨著風(fēng)雪聲傳來。林蕭正沉浸在狗屎帶來的惡心與憤怒中,并未察覺,直到聽到一個清冷中帶著幾分訝異的女聲響起:“這位軍爺,怎的這般狼狽?”林蕭抬頭一看,只見雪地里走來幾位女子,為首的正是李清照。她身著一襲素雅的青灰色棉裙,外罩一件同色披風(fēng),領(lǐng)口和袖口繡著細(xì)密的梅枝紋樣,頭上戴著一頂氈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清亮如溪的眼眸,此刻正帶著幾分好奇與關(guān)切,望向狼狽不堪的林蕭。李清照身后跟著三位女子,皆是身著厚實的冬衣,神情各異。趙金奴走在左側(cè),她是北宋榮德帝姬,靖康之變中被擄至金國,后被易楓在上京浣衣院救出,此刻身著淡粉色棉裙,外罩一件白色披風(fēng),臉上帶著幾分溫婉,看到林蕭的模樣,下意識地蹙了蹙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適——她歷經(jīng)磨難,見慣了苦難,卻也素來愛潔,這般污穢場景,讓她有些無措。劉淑儀走在中間,她本是北宋宮中的淑儀,同樣是靖康受害者,性子比趙金奴更為沉靜些,身著淡紫色棉裙,披風(fēng)是深灰色的,此刻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說話,眼神中卻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顯然也看出了林蕭的窘境。肅皇后鄭氏走在右側(cè),她是宋徽宗的皇后,身份最為尊貴,歷經(jīng)靖康之恥的顛沛流離,神色間帶著幾分天然的端莊與沉穩(wěn),身著深青色棉裙,外罩一件玄色披風(fēng),領(lǐng)口處露出一圈雪白的狐裘,此刻只是微微頷首,目光在林蕭身上一掃而過,便落在了他沾滿污物的手上,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卻并未露出嫌棄之色——她久居深宮,后又歷經(jīng)亂世,早已不是那般嬌怯愛潔的女子,只是覺得這場景有些突兀。幾位女子本是相約著去后營的家屬區(qū),看看趙福金與邢秉懿等人,順便賞賞這難得的大雪,卻不想在半路撞見了這一幕。林蕭見是幾位女眷,還是身份特殊的靖康受害者,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比剛才踩到狗屎還要尷尬。他連忙停下搓手的動作,想要站起身,卻又顧忌著手上的污穢,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李……李大家,皇后娘娘,帝姬娘娘,淑儀娘娘……末將……末將失禮了!”說著,他又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臉上的嫌惡之色更濃,胃里又是一陣翻騰,忍不住偏過頭去,干嘔了兩聲。李清照見他這般模樣,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掩住口鼻,走上前兩步,聲音依舊溫和:“軍爺不必多禮,想來是雪大路滑,不慎摔倒了吧?只是這手上……”她話未說完,林蕭便漲紅了臉,急忙解釋:“是狗屎!不知道哪來的野狗,拉在這路中間,末將沒注意,一跤摔下去,剛好按在上面!真是晦氣!”他說起“狗屎”二字時,咬牙切齒,顯然是恨極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趙金奴聽到“狗屎”二字,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臉上的溫婉之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幾分難以掩飾的不適。她自幼生長在宮中,錦衣玉食,何曾見過這般污穢場景?若非歷經(jīng)靖康之變的磨難,心性早已堅韌了許多,此刻怕是早已轉(zhuǎn)身離去。但她也知道,眼前的士兵是保護(hù)她們的人,這般狼狽并非本意,因此只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劉淑儀則是輕輕咳了一聲,打破了這略顯尷尬的氛圍,聲音柔和:“軍爺也不必太過氣惱,雪天路滑,意外在所難免。只是這污物沾在手上,需得盡快清洗干凈,免得沾染了病菌。”她的語氣平靜,既沒有嫌棄,也沒有過多的調(diào)侃,只是單純地給出建議,恰如其分。肅皇后鄭氏微微點頭,附和道:“劉淑儀說得是。軍營之中,衛(wèi)生要緊,盡快找些干凈的雪水仔細(xì)清洗,再用烈酒消消毒才好?!彼穆曇舫练€(wěn),帶著幾分皇后的威儀,卻又不失溫和,讓人聽了心生敬意。林蕭聞言,連忙點頭:“謝娘娘們提醒!末將這就去清洗!”說著,他便要轉(zhuǎn)身往營區(qū)邊緣的水井處走去,腳步急切,顯然是一刻也不想再忍受手上的污穢。就在這時,又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幾句爽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