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的晨光，是被城墻上玄甲士兵的鎧甲反光驚醒的。易楓站在北城門的箭樓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劍的劍柄，目光越過城外的官道，望向遠(yuǎn)方——那里薄霧未散，像一層輕紗籠著路面，隱約能看見幾棵枯樹的輪廓，正是邢秉懿一行車馬要來的方向。

  他已在此站了近一個時辰。昨夜得知邢秉懿今日抵達(dá)，便推了清晨的軍務(wù)，連常喝的那碗蓮子粥都忘了動，只想著早點見到她，還有那個出生至今，他從未謀面的兒子易念楓。風(fēng)從城樓下吹上來，帶著初春的涼意，卻吹不散他眼底的急切——自邢秉懿去年在城外宗室營地生產(chǎn)，他只通過書信得知母子平安，如今算來，念楓已快半歲，竟還未聽過一聲父親的呼喚。

  “將軍，您站了這么久，要不要披件披風(fēng)？”身旁的親兵見他衣角被風(fēng)吹得翻飛，輕聲提醒。

  易楓搖搖頭，目光仍鎖在遠(yuǎn)方：“不必，再等等。”話音剛落，便見薄霧中出現(xiàn)了一點黑色的影子，隨著風(fēng)的流動，影子漸漸清晰——是一輛青篷馬車，車輪碾過路面的“咕?！甭?，竟順著風(fēng)傳到了城墻上，像在敲打著他的心跳。

  “來了！”親兵忍不住低呼。

  易楓的呼吸微微一滯，下意識地往前挪了半步。馬車越來越近，能看清車轅旁坐著的洛天——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腰間佩著短刀，正警惕地掃視著周圍，見城墻上的易楓望過來，便勒住韁繩，對著城樓方向抱了抱拳，臉上露出幾分安心的笑意。

  馬車緩緩?fù)Ｔ诔情T外，洛天跳下車，快步走到車廂旁，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聲音放得極輕：“邢姑娘，到東京城了?！?br />
  簾子被一只纖細(xì)的手輕輕推開，先露出的是邢秉懿的青色裙擺，隨后她抱著一個裹著錦緞襁褓的嬰孩，慢慢走下車。她穿著一身素雅的襦裙，頭發(fā)用一支玉簪松松挽著，臉上雖帶著幾分旅途的疲憊，眼底卻亮得像盛了星光——她抬頭望向城樓，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玄甲在晨光下泛著冷光，身姿挺拔如松，正是她日夜思念的夫君。

  “易楓……”她輕聲喚了一句，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卻又被重逢的喜悅壓了下去。她抱著孩子，快步朝著城樓的方向走去，腳步急切，連裙擺掃過地面的塵土都顧不上。

  易楓早已走下城樓，此刻正站在城門內(nèi)，目光緊緊鎖著邢秉懿。他看著她一步步走近，看著她懷里襁褓中隱約露出的嬰孩小臉，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暖。直到她走到面前，他才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卻又怕碰壞了她懷里的孩子，動作僵在半空中。

  邢秉懿卻沒顧及這些，她直接撲進易楓的懷里，一只手緊緊環(huán)著他的腰，另一只手仍小心翼翼地護著懷中的嬰孩，臉頰貼在他冰冷的鎧甲上，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夫君，我好想你……”

  鎧甲的涼意與她身上的溫軟形成鮮明對比，易楓的手臂終于落下，輕輕環(huán)住她的后背，動作溫柔得像是怕碰碎了易碎的珍寶。他能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能聞到她發(fā)間熟悉的蘭草香，能聽到她壓抑的哭聲，心中滿是愧疚：“秉懿，辛苦你了。”

  這三個字，他在心里練了無數(shù)次，此刻說出來，卻覺得格外輕，輕得承載不了她這半年來的辛苦——生產(chǎn)時的疼痛、獨自照顧孩子的疲憊、身處亂世的不安，他都沒能陪在她身邊。

  邢秉懿哭了片刻，才慢慢平復(fù)情緒。她松開環(huán)著易楓的手，將懷里的嬰孩輕輕遞到他面前，眼底滿是期待與溫柔：“夫君，你看，這是念楓，我們的兒子。他還沒斷奶，一路上都很乖，沒怎么哭鬧?！?br />
  易楓的目光落在襁褓上，心跳驟然加快。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接過孩子，卻又怕自己動作太重，手指微微顫抖著，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邢秉懿見狀，便握著他的手，幫他托住襁褓的底部，輕聲指導(dǎo)：“托著他的屁股，輕點，他還小?！?br />
  易楓按照她的指引，慢慢接過孩子，手臂僵硬地環(huán)著襁褓，像是抱著一件稀世珍寶。他低頭看著嬰孩的小臉——念楓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鼻子小巧，嘴唇粉嫩，睡顏安靜得像個小天使，眉眼間竟有幾分像他小時候的模樣。

  “他……他這么小。”易楓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自己的兒子，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父親”這個身份的重量。他想起去年收到書信，得知邢秉懿平安生下兒子時的激動，想起無數(shù)個深夜里，對著地圖思念她們母子的時光，此刻所有的思念與愧疚，都化作了眼底的溫柔。

  邢秉懿看著他笨拙又珍視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眼淚卻還掛在臉頰上：“他出生的時候才五斤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胖了不少，夜里會醒兩次要吃奶，白天喜歡看窗外的樹影，有時候還會對著我笑。”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念楓的日常，像是要把這半年來沒來得及說的話，都一股腦地告訴易楓。

  小主，

  易楓認(rèn)真地聽著，時不時點頭，目光從未離開過念楓的小臉。他能想象出邢秉懿抱著孩子，在燈下喂奶的模樣，能想象出念楓第一次笑時，她驚喜的神情，能想象出她獨自應(yīng)對孩子哭鬧時的手足無措——這些他缺席的時光，成了他心中永遠(yuǎn)的遺憾，卻也讓他更加珍惜眼前的重逢。

  “洛天，你先去中軍帳報備，說邢姑娘已經(jīng)到了，讓后廚準(zhǔn)備些清淡的粥品和點心?！币讞鬓D(zhuǎn)頭對洛天吩咐道，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輕快。

  洛天應(yīng)聲：“屬下遵命?！彼粗矍皽剀暗囊荒?，悄悄退到一旁，給這一家三口留出空間。

  易楓低頭看向邢秉懿，伸手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痕，語氣溫柔：“一路累了吧？我已經(jīng)讓人收拾好了后院的廂房，被褥都是新曬過的，你先去歇著，我處理完上午的軍務(wù)，就來陪你和念楓?！?br />
  邢秉懿點點頭，靠在他身邊，目光落在易楓抱著念楓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仍有些僵硬，卻始終穩(wěn)穩(wěn)地托著襁褓，生怕孩子受一點委屈。她心中滿是安定，輕聲道：“好，我等你。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晨光穿過城門，灑在三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易楓抱著兒子，牽著妻子的手，一步步朝著城內(nèi)走去。城墻上的士兵們看著這一幕，臉上都露出了笑意——他們的將軍，在戰(zhàn)場上是運籌帷幄、所向披靡的統(tǒng)帥，在家人面前，卻是這般溫柔的夫君與父親。

  街道兩旁的商